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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守守不由得跟師一起竊竊私笑,確實如此,不論是裝修風格,還是明式風格的桌椅,這辦公室都讓人覺得古典十足,守守一時好奇,想待會兒易長寧會不會穿一身雪白唐裝走進來,舉手投足都是儒商氣派,想起他白衣勝雪的樣子,不由又垂涎三尺。

負責攝像的師兄嫌辦公桌上一隻青筆筒擋住鏡頭:“從下往上搖的時候,這個礙事,不如放到旁邊去。”守守打量了一下,又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腹足,笑著說:“呦,這個說不定是真正的雍正窯,滿屋子東西,就數這個最值錢,待會兒給它一個鏡頭得了。”

話音未落,突然覺得師兄們都安靜下來,回頭一看,竟然是易長寧已經走到了門口。原來今天他穿黑西服,本儡中規中矩的商務男裝,穿在他身上,卻格外的莊重,與在學校演講時判若兩人,他站在門口微一凝神,竟然讓守守想到一個詞“淵停嶽峙”。

她有點後悔自己的冒失,吐了吐舌頭,乖乖縮到師兄背後去。姜潔丹連忙上前打招呼,向他一一介紹採訪小組成員,介紹到守守的時候,簡單說了句:“這是攝像助理葉慎守。”易長寧照例與她握手,眼底卻光芒一閃,彷彿微蘊著某種笑意:“葉是真慧眼。”

“哪裡,哪裡。”她言不由衷的心虛笑著,其實是因為他指尖微涼,握著她的手,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彷彿那點輕微的涼意,順著指端,一直蜿蜒至心臟。她腦子裡亂哄哄的,還沒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他已經放開她的手了。

開機之前姜潔丹先跟易長寧隨意聊了聊,主要也是為正式開始做準備,讓雙方儘快進入角,這麼一聊才知道原來易長寧跟姜潔丹還是小學校友,不過易長寧沒畢業就跟父母移民了。姜潔丹於是開玩笑:“那您還是我的師兄呢。”

採訪很順利,他們雖然只是校臺,但全科班出身,見慣了大場面,專業素質不比任何一個電視臺弱。而易長寧年輕有為,對待媒體的經驗也非常豐富,賓主雙方皆是輕車駕熟,訪談結束得很愉悅。

天已經擦黑,易長寧十分輕鬆的說:“各位既然是姜師的師弟師,那麼也就是我的師弟師,今天辛苦了,我請大家吃頓飯吧。”

姜潔丹自然推辭,而易長寧堅持,姜潔丹只好躬了躬身,不無幽默的說:“既然大師兄請我們打牙祭,那恭淨如從命。”

都是年輕人,頓時哈哈大笑,氣氛變得活絡許多。

那一年正是水煮魚如火如荼的巔峰,於是易長寧請他們吃川菜。

那家店才開張不久,環境很優,魚做得更是又辣又鮮,對於嗜辣如命的守守來說,幾乎要歡呼了,吃得那叫興高采烈。

姜潔丹長袖擅舞,面面俱到,將席間氣氛調動的非常熱烈,她先代表採訪小組敬了易長寧一杯,沒有叫“易總”,也沒有叫“易先生”,而是沿襲了適才在辦公室的話頭,將易長寧稱為“大師兄”,頓時將距離拉近不少。易長寧到底年輕,沒有多少架子,片刻功夫跟大家打成一片,端著酒杯嘻嘻哈哈論起年紀,結果守守是理所當然的小師。

“小師不會喝酒,就敬大師兄一杯吧。”姜潔丹很照應的說,因為按照酒桌上的規矩,要每人敬一圈下琅可以放杯子。

守守當然乖乖聽話,捧著杯子,笑眯眯叫了聲:“大師兄!”

包廂裡天板上,是所謂“滿天星”密密射燈,光芒璀璨,照著她脂粉不施的一張清水臉,明亮光潔,笑意盈盈的一雙眼睛映著燈光,隱隱似有星芒閃動。易長寧心下微微一怔,只覺得這孩子眼睛真亮,微笑說:“不用客氣。”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是果酒,甘醇厚,入喉才微微有些酒意,令人薄醺。

放下酒杯,易長寧才似是不經意的說:“小師年紀小,可是眼睛真厲害。”

守守只給他一個標準笑容。

“不過那件青筆筒,並不是我辦公室裡最貴的一樣東西。”他的眼睛在燈光下黑得似深不可測:“小師也許沒注意,牆上那幅吳仲圭漁趣圖,價值應當遠在筆筒之上。”

守守一時想也沒想,脫口道:“如果那幅吳鎮是真的,當然比筆筒要貴。”

話一出口,立刻明白自己有點冒失,有點後悔的咬住舌尖。但易長寧只怔了一下,旋架輕鬆的笑起來:“這幅畫雖然是從一個朋友手裡淘換過來的,不過也請幾位熟人看過,都覺得應當是真跡。小師雖然年輕,但見識過人,只看了兩眼,就斷定那是贗品?”

話說得這樣客氣,可當中的揶揄她聽得出來,不就是話中有話,嘲笑她一個毛丫頭懂什麼古董字畫?她有點惱,自尊心受損,臉上卻笑嘻嘻的:“大師兄,要不我們打個賭吧,如果萬一是摹本,那大師兄就再請我們打一頓牙祭。如果這幅漁趣圖是真跡,那我就請大師兄吃飯。”

她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易長寧想也沒想俱了頭:“好!”

她伸出手來晃了晃:“擊掌為誓!”

她的手很白,古人說的膚若凝脂,原來是真的,她掌心溫暖細膩,輕輕的拍上去,他都不敢用力。她溶用力,輕脆的掌聲三擊,然後眼底微蘊著笑意,彷彿是奸計得襯小。

他本來覺得有十足把握,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撒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本來是件半開玩笑的事情,過了幾天,他卻十分頂真的將畫私一位研究吳鎮字畫的權威鑑賞家那裡去,也許是覺得這小丫頭太狂妄,也許只是為了好玩,讓她請自己吃一頓飯,也是件有趣的事情,結果出來,有點傻眼。

那個小毛丫頭竟然沒說錯,這幅他了重金收購的漁趣圖,竟然真的是摹本。

“真是樣好東西,雖然不是真跡……”那位鑑賞家拿著放大鏡,反反覆覆看了好幾個小時,最後才下了定論,十分讚歎的一寸寸細賞:“應該是清代的摹本,你看看這印章,印下留紅,做得多漂亮,還有這題款……真是可以亂真……”一時竟愛不釋手:“要不是我研究了三十多年的吳仲圭,只怕也要被唬過去。”

他脫口想問,有沒有可能一個在唸大學的毛丫頭,就能一眼看出來這是贗品,最後想了想還是將這句話嚥了下去。

省得吐血。

給守守打電話之前,他還猶豫了一下,該用什麼樣的口氣,什麼樣的措辭,才會不塌面子。誰知打電話過去,她只歡呼了一聲:“大師兄你真的請我吃飯啊?那我要吃魚!水煮魚!”

易長寧一時有點啞然失笑,自己在商場裡翻滾的久了,將人心都想得太深沉太複雜,而她根本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個簡單的打賭而己。

“可是師他們都不在,去西安做節目了。”她無限惋惜的說:“要好幾天才能回來呢。”

“沒關係,我先請你好了。等他們回來,再一塊兒吃頓飯。”

“好啊。”她很高興:“那我佔便宜,可以吃兩頓。”

聽著很嘴饞的樣子,其實她的吃相很好,吃得,但不貪孌,許多細微的地方都可以看出家教。這孩子出身一定很好,他微笑著看她吃魚,像只小貓,很輕巧。

她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喝了口果汁:“這魚都被我吃了。”

他說:“沒關係,我更喜歡牛肉。”

這家店的招牌菜除了魚,便是江石肥牛,她卻一點也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