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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是座機,守守臉色緋紅,走過去接電話時還有點恍惚,電話那邊說了一遍,她沒有聽太懂,對方只得重複了一遍。

易長寧看她神色發怔,好一會兒才掛上電話,於是問,“出什麼事了?”

“是紀南方……”她臉色有點蒼白,“出了車禍。”

因為超速撞在隔離帶上,整個車頭全撞癟了,幸好車上配備的是八安全氣蘘,紀南方都沒有受重傷,只有骨腿骨裂。

守守到醫院時候,他腿上已經打上了石膏,並且被吊了起來,看上去很狼狽。病房裡早就被圍的水洩不通,有專家教授,醫生護士,甚至還有臨時電召來的骨科權威,紀南方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忽然從人逢中間發現她,就咧嘴衝她笑。

守守見他還能笑得出來,不由得鬆了口氣。

等醫生們都退出去,病房裡只剩下紀南方的助理,守守平常很少跟他打交道,只記得他姓陳,剛才就是他給早就打的電話,這位陳助理向紀南方道:“趙秘書那邊剛才又打電話來了,按您的意思,我就說了骨頭沒問題,只是韌帶拉傷,他很遲疑了一會兒,今天晚上大概沒事了。”

紀南方點了點頭,又說:“要是我媽那邊打電話來,也這樣說,省的她又一驚一乍的。”

陳助理答應了一聲,看看他沒別的話,也走出去了,隨手帶上門。

守守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怎麼弄成這樣,還撒謊不告訴家裡人?”

紀南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這都幾點了,說不定已經睡了,老頭平常都靠吃安眠藥的,難得睡幾個鐘頭,再把他吵起來,我豈非不孝。”

守守忽然俯下身來,紀南方只覺得她一對眸子又黑又亮,彷彿兩粒寶石,瞳孔裡可以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迎著他的面孔越來越近。她身上依舊有好聞的香氣,彷彿帶著一絲甜,他幾乎覺得呼吸困難,她已經直起身子,“你喝了多少酒?酒後駕駛,活該!”

“誰說我喝酒了?”

“你聞聞你身上那味兒。”守守微皺著眉頭:“我都聞出來是Eiswein了,騙誰呢?”

他笑:“騙誰也騙不了你啊,跟狗鼻子似的。”

守守哼了一聲,紀南方說:“別生氣了,就算我是活該,我都撞長成這樣了,你也該消氣了吧。”

守守聽得出來他話裡一語雙關,覺得有點難堪,轉過臉去不理他,沒過一會兒,紀南方開始哼哼唧唧:“守守,我腿疼。”

“我幫你按鈴叫醫生。”

“叫他們來有什麼用啊。”他悻悻地,“他們又不肯給我止痛藥,說影響癒合。”

“那你就先忍著。”

他嘆了口氣:“你過來點,你離我這麼遠,我說話吃力。”

守守說:“你要說什麼就說,我站在這兒挺好的。”

紀南方有點無奈的笑:“我又不是老虎,再說我腿還吊著呢,動都動不了,你過來點好不好。我真的中氣不足,說話費勁。”

病房裡沒有凳子,沙發離得老遠,守守猶豫了一下,終於坐在病床上,紀南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本來想甩開,看著他忍得呲牙咧嘴的表情,到底是忍住了。

幸好紀南方握著她的手就覺得很滿意了,他的食指無意識地在她手背上摩挲著,守守掙了一下:“癢。”他笑了一下:“守守,今天撞車的那一瞬間,我就在想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哭呢?”

守守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句話,一時倒彷彿有些意外。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轉開臉去,病房頂頂明亮,她的側影如同剪紙般,落落分明,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彷彿蝴蝶的翼,在微微清顫。

“守守。”紀南方聲音很低:“以前都是我的錯,我們以後好好過,行不行?”

守守生平第一次失眠,睡不著,雜亂無章的回憶如同夢境,跟江西一塊兒而,或者跟哥哥們一塊兒,偶爾也會想起紀南方,可是總是模糊的。他比她大六歲,小時候同哥哥們一塊兒玩時,從來不愛帶她玩,嫌她小,嫌她是女孩子,嫌她麻煩。再長一點,他又出國去了,同任何一位世交的兄長一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跟他結婚,而婚禮又是來的那樣匆忙倉促,即使結婚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習慣,偶然半夜醒來,突然發覺身邊竟然睡著人,常常會驚出一身冷汗,要定一定神,才會想起,原來是紀南方,而自己已經跟他擊昏了。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而紀南方也是,因為她獨睡慣了,偶爾他半夜翻身無意觸到她,她都會驚醒。

後來他終於習慣了靠邊睡,佔最少的地方,連睡熟了都不會碰到她,有時候早上醒過來,見他縮手縮腳側身睡著,那樣子看著倒是真辛苦。

但那時他差不多每天回家,哪怕應酬的再晚,喝得再醉,也會被司機送回來,只不貴喝醉了總是忘記靠邊睡,就喜歡貼著她,身上像火爐一樣滾燙,偏要貼在她背後,她撥開他的手,他很規矩地睡一會兒,過不了多久又貼上來,如此三番兩次,她實在睡不著,只得半夜爬起來去睡客房,後來他發覺了,喝醉了回來就主動去睡客房。

其實大部分時候他都還算不錯,總肯讓著她,因為她比他小,結婚的時候她才二十一歲,雙方家長都覺得她還是一團孩子氣,紀南方也拿她當孩子看待,有幾次真的被她氣到,也不過丟下她走開,後來慢慢開始不回家,但她每次有事給他打電話,他總能及時地出現。

葉慎寬有時也教訓她:“其實南方對你不錯了,只要你對他稍微用點心,他就不會在外頭玩了。”

一遍兩遍說到她煩,索性頂嘴:“大哥,我看大嫂對你挺用心的,你怎麼還在外頭玩?”

一句話把葉慎寬噎得半死,氣得幾個禮拜不理她。

守守沒睡好,第二天醒的遲了,索性打電話請了一天假,到中午的時候接到電話,原來是盛開才知道紀南方出了車禍,盛開忍不住責備她:“守守,你太過分了,南方出了事,你怎麼不去醫院看看他?”

“我已經去過了。”

“去過了就醒了?你現在應該待在醫院,好好照顧南方,夫妻二人,應該是患難一共,互相照顧,這種時候你怎麼就一點噎不著急上心?你這是什麼態度?”

守守只得再到醫院去,想氣昨天紀南方抱怨醫院的病服根本沒法穿,她猶豫了一下,打電話到紀南方的司機,讓他拿了兩套紀南方的睡衣,自己順便送去醫院。

等到了醫院,剛進走廊就已經看到盛況非凡,裡裡外外擺滿了鮮花水果,料想是一撥狐朋狗友都知道了訊息,紛紛前來探望,遠遠就聽到陳卓爾語重心長一本正經的聲音:“以我專業的眼光從X片上看啊,我覺得不是折了腿,倒像是閃了腰,南方,往後可要悠著點啊.”

病房裡頓時轟然大笑,她推門進去,一堆人兀自笑得東倒西歪,見著她才收斂些:“喲,守守來了。”

她隨手把袋子擱在一邊,紀南方偏偏注意到了:“拿的是什麼?”

守守說:“睡衣,昨天你不是說要換衣服?”

“哦!”陳卓爾帶頭起鬨了“咱們還是迴避吧,別妨礙南方換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