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旁边还有第三双耳朵在偷听,害得他根本没法痛痛快快地向义父倾诉六皇子有多麽不当人。
……还得夸他。
太要命了。
想到入宫的种种苦处,如风顿时老实了下来,苦着脸丶夹着尾巴,随姜鹤一起退下。
但他还差一只脚没迈出去时,项知节突然在他身後问道:“这回他们会问什麽,你心里有数吗?”
如风自然是有数的:“左不过是封王之後,您的表现如何。”
“你打算怎麽说?”
“照实了说。反正您也不大在乎。”如风倚着门框,环抱手臂,静静审视着项知节,“不过,您真就打算就这麽认了?”
如风进宫挨那一刀前,是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少爷,和元子晋差不多,但比他上进得多,聪明得多,除了天生嘴坏话多,没什麽坏处。
但他家族里有人犯了夷三族的大罪。
犯事儿的人确实死有馀辜。
可他作为三族之一的倒霉蛋,就实在很冤枉了。
因为年纪不满十四,他保住了小命,进了宫闱,伺候贵人,去赎那虚无缥缈的丶压根儿不存在的罪。
他不服得很,生气得很。
但他将一切心思都隐藏在了能干的表象之下,见人就笑,吉祥话张口就来,哪怕做太监,也要做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其实他满肚子都是怨气。
他根本不想说好话去讨好谁。
每当被主子撒气的时候,他脸上笑眯眯的,心里想的是却早晚找个机会弄死你。
薛介敏锐地看出了他的怨气,也不愿他如此自抑,便找了个机会,举荐他出了宫,送他到一个看似最清静无为丶脾气最好的皇子身边去了。
如风和项知节博弈了很久。
而最终让他决心站在项知节这一边的理由,其实挺简单。
项知节可以真心包容他的怨气丶牢骚,以及口无遮拦。
对如风来说,这就够了。
这辈子他已经足够倒霉,能痛快痛快嘴,已是难得的幸事。
果然,即便如风如此无礼,项知节也不动气。
他知道,如风能干。
能干就好。
一个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不是坏事,反而更加鲜活有趣。
这是老师言传身教告诉他的道理,是被乐无涯亲手养成的审美。
项知节反问:“那你说,我应该如何?”
“不知道。我要是能指点爷,我不就成爷了麽?”
如风耸耸肩,酸溜溜道:“爷运气好。惠王爷是个好人,您就算跟他争上一争,等他上了位,也不会记您的仇,最多胜了之後,在您面前显摆显摆罢了。”
项知节微微笑道:“我的运气是好。”
说着,他擡手抚摸起面前被蓝布仔细包裹起来的丶完全解体的风筝。
如风:“……”
我在说你碰上五皇子这样的对手很幸运,谢谢。
但他大约猜出了项知节的意思:“他回来了。所以您觉得,有他就好?”
见项知节没有反应,如风便点了点头:“懂了。爷要拿浆糊麽?我这就给您取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