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珩虽是乐家长子,但因为是个教书的,从来没人把他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这位温文尔雅的国子监教师,一人守在了火器库门口,拉了一门炮出来,将炮口对准门口,用蘸水的长柄刷子细心清理着炮膛内的火·药残渣。
清理完毕後,他将火药用推杆捣实,装入弹丸,躬身调节起射角来,确保第一批攻入的人会被一炮轰出去。
调试完毕後,他确认身边的数把火枪都上好了膛,填好了药,库门口撒着的一圈黑火·药足以在瞬间燃成一道火墙,大量的火器架子也被他推到了足够远的地方,不至于因为爆燃的火星而引发爆·炸,这才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盘膝坐下,将一只握惯了笔的手搭在了火炮炮身上,轻轻敲击起来。
他到底是乐家长子。
老大得有个老大样儿,才能叫弟弟出去胡闹。
……
与此同时,乐珏俯身纵马,在街道上疾驰,身後跟着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二百多名儿郎。
他已经杀出了一小片重围,握着缰绳的掌心里沾着温热的血。
夜风清凉,夜色也算是一碧如洗。
但他却在这样一个美好的节日夜晚里,为阻止一场宫闱巨变,在上京的街头策马狂奔。
……就像是话本里的故事一样。
他无暇感慨什麽,只专心致志地赶向约定好的地方。
很快,乐珏瞧见了两个并辔而立的身影。
是裴鸣岐与……闻人大人。
路口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官兵。
还有些缴械投降的官兵,被缚了双手,跪在地上。
闻人大人一边给空了的箭筒里补充箭矢,一边和裴鸣岐说话。
夜风将二人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送入乐珏耳中。
裴鸣岐:“说起来,咱们俩还没一起上过战场呢。”
“是啊。我当时追着狗上的战场。”
“你……你少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咱们俩没在一个战场上打过仗!”
“谁让你擅守我擅攻?我就奇了怪了,你明明毛毛躁躁的,怎麽有耐心去搞後勤防务?”
裴鸣岐静了静:“你既擅攻……我自然想让你没有後顾之忧,能打得痛快点儿。”
“多谢裴将军厚爱。念着咱们俩的情谊,将来我好歹封你个太师当当。记得管我要啊。”
裴鸣岐又好气又好笑:“八字还没一撇呢,说这干什麽!”
“怕你一不小心战死了呗,给你点儿甜头,钓钓我们小裴将军。怎麽样,这麽多年过去,本事丢没丢?”
“呸,少瞧不起人!”
夜风将话语割得零碎,再加上有答答的马蹄声,一句中只有四五个字能勉强送入乐珏的耳中。
乐珏想,裴少将军什麽时候和闻人大人这麽熟了?
而乐无涯也看到了急奔而来的乐珏,止住了话头,露出了漂亮的笑容:“乐二哥!”
目睹了这个熟悉得过分的笑颜,乐珏失神了一瞬。
他迅速扯回了自己的神智,径直报道:“闻人大人,我带来了二百二十人!”
他舔了舔被风吹得发干的嘴唇:“……比说好的少了八十个。”
自打升任了关山营把总,他手底下便有了五百来号人。
他答应乐无涯会带三百人来,但精挑细选一番後,他又筛走了一些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
跟着他的二百来个人,年轻,无牵挂,又有野心丶有胆魄,都是信得过他丶肯跟着他冒这一趟险的。
乐无涯并无责怪之意:“能来就好。”
乐珏生怕自己拖了後腿:“现在咱们有多少人?”
乐无涯拨转马头:“加上裴将军的人,林林总总,七百来号吧。”
乐珏转头去看裴鸣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