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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相聲

馬季這一時期的創作以“歌頌型”(這一提法是極不科學的,這裡姑且用之,所謂“吾從眾”)相聲為主,代表作品有《英雄小八路》《找舅舅》《登山英雄贊》《畫像》等。這些作品運用傳統相聲的手法和技巧,賦予了全新的思想內容和時代特色,在當時的確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現在看來,這種“歌頌”雖然難免有點兒淺白直露,但聯絡到當時具體的政治環境和社會氣候,我們對作者這種創作的熱情、革新的精神、探索的勇氣和藝術的實踐,仍然應當予以充分的肯定。

在“文化革命”的十年中,相聲創作基本上陷入了絕境。

在“文革”後期,雖然出現了一批像《友誼頌》《紅梅贊》《線路暢通》這樣的好的、或比較好的、或大體還說得過去的作品,但從總體上來說,相聲的思想水平和藝術水平都是大大倒退了,甚至出現了一些迎合錯誤的政治需要、在思想上有嚴重失誤、在觀眾中有不良影響的作品,出現了一些諸如在相聲中加進憶苦思甜內容的這樣根本違背藝術規律的現象,其中的教訓是值得我們永遠記取的。

粉碎“四人幫”以後,在70年代後期和80年代初期,中國的相聲藝術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黃金時期,不僅迅速由北方曲種擴充套件到全國,而且幾乎迅速成為最受全國觀眾歡迎的藝術品種之一,其速度之快,影響之大,程度之深,不僅出乎一般人的意料,也是許多專業工作者所始料不及的。

這一時期的所有優秀作品幾乎都緊緊圍繞著揭批“四人幫”和揭露社會上的不正之風這兩個主題,前者如《帽子工廠》《特殊生活》《舞臺風雷》《如此照相》,後者如《假大空》《不正之風》《財迷丈人》《霸王別姬》,或揭發,或聲討,或譏諷,或批判,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由於作品喊出人民群眾壓抑多年的心聲,演出時觀眾的反響極為熱烈,劇場中笑聲掌聲連成一片,這種盛況在相聲的歷史上是罕見的。

究其原因,除了與當時的政治氣候息息相關,還應當歸功於相聲自身的諷刺功能。

相聲本來是一門以諷刺見長的幽默藝術,但這一長處一直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其中有多種原因,我以為最主要的是找不到或找不準諷刺的物件。

前面提到,傳統相聲中的諷刺經常表現為演員間的自諷自嘲,這就很難激起觀眾的強烈共鳴;而建國後的相聲作品由於面臨大量的人民內部矛盾,諷刺起來難免縮手縮腳,雖有少數“對敵鬥爭”的段子,如《美蔣勞軍記》,由於距離觀眾的現實生活相當遙遠,也就很難收到強烈的藝術效果。

現在不一樣了,“四人幫”作惡多端,億萬人民都深受其害,再加上十年的文化專制,有話不敢說,積鬱於胸——即如火山爆發!

況且“四人幫”又屬於“敵我矛盾”,怎麼諷刺也不為過,甚至傳統相聲中的一些早已廢棄不用的尖酸刻薄、侮辱謾罵的手法也都拿來用了,當然是痛快淋漓。

至於不正之風,也是早為廣大人民群眾所深惡痛絕的,而且這類諷刺作品更貼近生活,有著更直接的現實意義,雖然在分寸上要適當把握,但還不至於捆住手腳。

如果說,建國後至“文革”前的相聲革新,以出現了一批反映新時代、新生活的“歌頌型”作品為主要成就,那麼,當相聲進入了“文革”後的黃金時期,“諷刺型”作品就明顯地佔據上風了。

八十年代中期以後,中國的相聲藝術又出現了新的氣象。

從表面上看,相聲已從它的高峰時期跌落下來,又受到喜劇小品、流行歌曲和其他新鮮玩意兒的四面夾擊,顯現出一種不景氣的狀況;而實際上,相聲正在從傳統的束縛中艱難地掙脫,無論在思想上還是藝術上都在進行著一場更加深刻的變革。

在思想內容上,擺脫了建國後相聲創作人為地分成“歌頌型”和“諷刺型”這樣兩種簡單的型別,而轉向以幽默的筆調來描繪人生百態、反映社會心理和揭示社會問題,這也是延續傳統相聲“市民生活風俗畫卷”的優良傳統,只是由自然主義的描摹變為現實主義的描繪,因而比實際生活更集中、更概括、更典型、更具有表現力。

較早的一篇《威脅》,透過父與子之間的矛盾,提出了諸如如何進行子女教育、如何樹立家長權威、如何處理家庭關係等一系列社會問題,雖然作品還殘存著某些說教的痕跡,但仍不失為一次有益的嘗試。

生活氣息較濃的一篇《糾紛》,透過一場起因很小、互不相讓、愈演愈烈、最終又莫名其妙地和解的糾紛,呼喚著生活中寬容、諒解、謙讓等美好品德,作品對當今社會上一般市民階層的心理把握得相當準確,人物形象也栩栩如生。

反映生活面較廣的一篇《虎口遐想》,撇開其象徵意義不談,作品透過一個青年人在危難關頭的心理活動,反映了當今青年對現實社會的理解,以及他們的生活追求和處世態度。

影響較大的一篇《特大新聞》,透過一條“天安門廣場要改自由市場”的小道訊息的傳播,反映出在商品經濟大潮的強烈衝擊下,人們那種興奮、驚訝、惶恐不安、失了法度的心理狀態,作品對當前我國社會的思想觀念、道德標準、價值尺度的變化十分敏感,所提出的問題是當時中國從上到下都普遍關心、公認存在、並各自有一套前程規劃。

這些作品的思想深度和反映生活的廣度與其他體裁的文藝作品相比並不遜色,因而也就不可能簡單地分為“歌頌型”或“諷刺型”——這種奇特的分類法是相聲所獨有的,從來沒有人把小說、詩歌、戲劇、電影這樣分類,大約是因為它們的內容比較複雜而相聲的內容比較單純吧?一旦相聲的內容也變得複雜起來,這種簡單的分類法是不是就應當完成它的歷史使命呢?

在藝術上,最近幾年的相聲創作也有了新的突破。

這首先表現為對傳統的大膽革新,對其他兄弟藝術手法的吸收和對國外現代藝術手法的借鑑,表現為對結構、環境、故事、人物,特別是人物性格、人物心理、人物命運、人物衝突等等在傳統相聲中時常被忽略的東西的前所未有的重視。

對於包袱,除了運用傳統相聲的技巧,還特別注意引入幽默的機制,注意結構的幽默、環境的幽默和人物性格的幽默,注意格調健康、趣味高尚和雅俗共賞,注意避免包袱的雷同和笑料的單一。

相聲作為一門以語言為主要表現手段的綜合性喜劇藝術,語言的作用十分重要,如同老一輩相聲藝術家都具備自己獨特的表演風格一樣,近年來一批優秀的相聲作品也開始具備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特別是語言風格,這是它們在藝術上走向成熟的重要標誌。

另外,在電視相聲、音樂相聲、化裝相聲、男女相聲、兒童相聲、相聲小品、相聲劇等方面,也進行了一些新的嘗試,雖然對此有一些不同的意見和看法,但自古成功在嘗試,我們仍然有理由期待著他們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