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噙笑看了她一眼。
换王妃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敖夫人以及为仪的耳中,为仪哭得惊天动地,敖夫人看的心下凄怆,也跟着难过不已。
敖蔚半夜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春儿点了灯,给她端了热茶来。主仆二人相对,春儿忍不住问,“主子,你说王爷真的要废了王妃?”
敖蔚点点头,“早有此意。”
春儿眼睛一转,“那王妃之位,咱们是不是可以……”
敖蔚摇头,“王妃之位,定是要留给公羊缨的。”她娘家显赫,又得偏爱,加之摄政王妃似乎极其看重她,便是她担个虚名,王妃之位也定会是她的。“她若成了王妃,倒也是好的。”公羊缨连孩子都送出去了,想必不会再回来。日后王府之中的侧妃便等同于王妃,没必要盯着一个王妃的位置不放。
春儿点头,少间又问,“壁姨娘是怎么回事?”
敖蔚淡淡道,“不过是旁人问路之石。”
春儿看着她,敖蔚眉目清冷,少女初嫁,本该是情谊绵绵,她却步步如履薄冰。一步踏出,便不得不考虑下一步。王妃废与不废,与她而言并无太大关心,她心知肚明,便是她敖之一姓,王爷也不可能让她为妃。“是否为王妃不重要,重要的是承继爵位之人。”她轻抚自己的肚子,“若是我能再产一子便好了。”也不知是她孕期思虑太重,还是当年在钱塘时为摄政王妃挡那一下,小策的身子并不是特别的好,每每疲劳便很容易生病,若不好好调养着,便会转为哮症。可有资格承继爵位的人,有哪一个是轻松的。
肃宁半夜带着宁安窝在小厨房煮玉米水喝,玉米这种粮食,随处可见,只是各地的称呼不一样。宁州这边叫玉米,他们则是称之为玉麦,有些地方叫玉茭、苞米、粟米、芦黍。
孩子们从山里回来,同宁安说烤的玉米好吃,又说玉米水香香甜甜,宁安便馋了。她明面上不好说,便将烤玉米与玉米水画在了手札上,然后将手札塞到肃宁手中,示意他看。
肃宁一边看一边笑,笑的宁安又窘又羞,还没等宁安恼羞成怒,他便将人带入了小厨房。“知道你会想吃,已经备上了。”冬日里的玉米都是秋日存下的干玉米,吃起来并不好吃,不过是孩子们觉得新奇才觉好吃。
两人坐在灶台前看着火,肃宁同她说,“挖了一窝林蛙,明儿取出油给你炖银耳吃。”
“嗯?我不吃。”宁安不喜欢蛙类。
肃宁想了下,还是决定别告诉她雪蛤就是林蛙肚子里的油了。“那改炖雪耳。”雪耳鱼翅鸽子汤。
“今天太晚了,明天爆一锅玉米粒给你吃。”昨日同青儿一起梳理了下宁州的政务,该见的官员也见过了,能清闲上好几日,他准备带着他们母子四人好好逛逛宁州城。“不过玉米胀气,你只能吃一点。”他少年时在军营,宁朗每到冬天就会爆玉米粒给他吃,知道他喜欢甜,还会多加些糖。他守在灶旁看着玉米劈里啪啦一颗颗爆开,既新奇又期待。他在探索许多未知事物的时候,接触新事物的时候,忙着游历天下的时候,他的小妻子被关在小小的院落中,饿着肚子,还要被人责打辱骂。所以他现在,总想着将自己的知道的一切,自己尝过的、用过的、见过的事物也带着她去尝一尝、看一看。
肃宁笑着覆上她的脸,火光将她的脸烘的热热的,红红的。他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宁州有不少好吃的,明儿下午有庙会,许多摊贩都会出门摆摊,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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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问,“快过年了也出摊吗?”
肃宁笑道,“年前的最后一场庙会,多数会出摊。”
玉米烤好了,剥了外皮,掸去黑焦的地方,宁安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闻着香,吃起来也不过如此。
“等来年下了新玉米,烤出来便是又脆又嫩。”肃宁装了一碗玉米汤给她,“尝尝玉米水。”
宁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不过尔尔。”
洗了手,净了口,明明没觉得冷,手脚却冰凉。宁安缩在被子中,脚紧紧贴在汤婆婆上。肃宁躺下后,她便将脚往他的身上贴。肃宁抱着她,将她的一双脚夹在腿间。
稍稍暖和之后,宁安便同他说起了今日壁儿来找她一事。又念叨起敖夫人不知礼数,明知她来了,竟然不来请安,难不成还想拿着长辈的身份压她一头不成。“双生姐妹,不过是养育人不同,学的东西不同,接触的事情不同,差别竟如此大。”她突奇想道,“王爷,你说若是不同的孩子接触旁人安排好的父母,在设置好的环境之下生活,接触特定的人,受特定的教育,他们会不会按着我们的预设长大?”如同石家人控制一群女子自愿为他们出卖身体,换取情报,又如同敖为仪与敖蔚。
肃宁轻拍着她的背,“你若想知道,我便从全国各处找些孤儿,搭坐城,安排些人,给他们新的名字,新的身份,给他们写下新的人生本子,让他们如同戏台上的戏子一样,按着本子演,过个十几年,再看结果。”
宁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这样对于那些孩子而言,太过于残忍了。”再说了,这得投入多少银子。她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肃宁低头亲了她一下,勾着笑,也沉入睡梦中。
早晨,两人赖床赖到快午时才起,三个孩子倒是起的早,一起来就去找宁青了,宁青陪着他们玩了一个上午。午饭后,肃宁依约带着宁安以及孩子们去逛市集了。
肃宁问她,“你对敖夫人如此不满,何不同青儿说。”
宁安挽着他,一双手藏在兔毛做成的手抄中,一双眼睛好奇的四处看着。“怎么说也是青儿的岳母,便是青儿不喜,我说多了也不好。”说是想要废了为仪,可真要废,哪里有那么容易。敖氏一族是不行了,李氏一族他们也不足为俱,却也不能不顾青儿名声。“你说当年若是我坚持一下,青儿会不会就不娶为仪为正妃了?”公羊缨也好,敖蔚也好,或是其他人,总会比她要好。她一心只想着做一个妻子,压制妾室,稳固自己妻子的位置,将奴仆捏在手中,却想不到,她的丈夫除了是她的丈夫,还是王爷。
说着说着,她自己便笑了。“京中有不少女子,一面享受着身份地位带来的权力、富裕的生活,一面又嫌弃高门大户庭院四四方方,看不到外面。想着如同普通人一样,油盐酱醋虽琐碎,也日日平凡温馨。”
肃宁在一个摊子前停下,摊子上卖的均是些手工做的小玩意。荷包,用碎布扎成五毒,虽普通,手艺倒是精细。“你是否也是这样想?”跟着他,注定无法平凡,注定要劳心费神。
宁安摇头,“我不想要普通生活。”在丁字街那几日,她便觉得她受够了罪。她不想日日洗衣做饭,也不想事事都要自己做。“如果我们只是寻常夫妻,我想我一定没有那么爱你,没有那么爱孩子们。”琐碎的生活,算计着的银钱,会消磨掉她的爱,消磨掉她爱人的能力。“我才不要做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特别是在她享受过权势地位金钱之后。
肃宁觉得她坦率真诚的可爱,“我也不想要。”权势地位金钱才能给他妻儿带来最好的生活,寻常人的日子或许平安顺遂,平安而温馨,但他要给妻儿最好的一切。“世间的许多人,明明生了一颗贪婪的心,却总是用情爱、友善、心酸、怨恨掩盖。”他们总有理由,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无可奈何,他们都太虚伪,一双眼睛,便是晶亮也藏着无数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