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吐氣輕哼。
接著,帷幔後響起一陣窸窣聲。
一個人影轉了兩下,餘光掃過桌邊,翻過身子側躺下,一手撐住腦袋。
“師兄?”
盧通緩緩睜開眼睛,道:“什麼毒?”
“不是毒。”
祖萬易坐起來,拉開帷幔,下床後隨手披上一件白袍。
走到窗邊長桌處,倒了一杯清水,一邊喝水、一邊端著水壺走到對面坐下。
一杯喝完,又倒了一杯。
祖萬易打了個哈欠,道:“是癮。”
“癮?”
他端坐不動,神色也是毫無波動。
擒氣宗內有十二重丹樓,只要不立即奪走性命,毒藥、或者癮,全都一樣。
憑藉宗門底蘊,這種威脅算不上什麼。
他更好奇,祖萬易到底在搞什麼鬼。
祖萬易大覺初醒,看起來還有一些睏倦。
“血癮。”
說完看了眼杯子裡滿滿當當的心血,苦笑道:“這味心血是無上靈藥,喝了有百益而無一害。”
“這麼好的寶貝,為什麼送我?”
盧通心中半信半疑。
心血的確有用。
喝了之後,兩天來血肉一直微微發熱,氣血十分活躍,練習《八體功》也是事半功倍。
除了今晚的怪癢外,也沒有其他不適。
“因為師兄幫了我大忙。”
祖萬易伸手理了下散亂的長髮,笑道:“不瞞師兄。自從起霧以來,師兄喝下心血,我才第一次睡上安穩覺。”
二人對視一眼。
他搖了搖頭,道:“你不是那種做了虧心事會睡不覺的人。”
“不虧心,是怕。”
祖萬易回憶起之前的日子,眼神中扔然浮出一些懼怕,喃喃道:
“怕城破,以後生死全由欲鬼掌控,半點不由自己。”
“怕城不破,做過的事情敗露被眾人圍剿。”
“怕我爹,我知道瞞不過他。”
“怕我娘,擔心她把事情捅出去。”
“怕奉燭宗,高來高去的仙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找到我。”
“也怕師兄,師兄只用了幾天就盯上我,那時整夜不敢睡覺。”
說著嘴唇開始顫抖。
盧通沉默下來。
之前見面時,總覺得祖萬易的故作平靜下,掩藏了一些邪性、瘋癲。
沒想到不是邪性,而是恐懼。
恐懼,可以把人逼瘋,讓人生不如死。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血,思索許久,一點點猜出了前後因果。
第一次見面,祖萬易打算殺人栽贓。
察覺他不是普通修士,並且不在乎邪修、欲鬼之後,估計很快就變了念頭。
之後,殺於速、送欲鬼、見祖明京、圖謀麒麟腿、喂心血……
經過一樁樁大事小事,祖萬易好似一根藤蔓,一圈又一圈地纏了上來。
如今……
再想甩脫已經不容易,最少得掉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