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特意选在下午休市时段来访,就是为了避免当众谈话的尴尬。
“不是要,是聘请。”苏宁耐心解释,“我们需要传统手艺确定工业化产品的风味基准。报酬很丰厚,还有股权激励。”
王胖子把合同拍在案板上:“苏先生,我敬你手艺好。但你现在是要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变成流水线上的食面。”
厨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帮厨小李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卷入这场争执。
“王哥,”苏宁拿起一个西红柿在手中转动,“你说,是让一千个人吃到七十分的中餐,还是让十个人吃到一百分的,哪个更有意义?”
“当然是……”王胖子突然语塞。
“美国有四百万人每天吃中餐预制菜。”苏宁轻声说,“他们中大多数从未尝过真正的陈皮该是什么味道,不知道好高汤应有的层次。我想改变这个,而不是让颐和轩变成又一个只有富豪吃得起的标志。”
王胖子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看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口气:“你要我做什么?”
就这样,苏宁组建起一个奇特的技术团队……
王胖子代表传统手艺,林博士负责现代科技,而他自己则是两者间的桥梁。
艾米丽则挥商业专长,开始接触全食市、traderjoes等高端渠道。
全食市的会议进行到第三个小时,谈判陷入僵局。
“独家代理权是底线。”珍妮弗寸步不让,“否则我们无法保证货架资源和推广力度。”
艾米丽的手指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苏宁的膝盖……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信号,意思是“让我来”。
“珍妮弗,”她突然改用中文,“你母亲还喝那种苦得要命的中药茶吗?”
珍妮弗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典型的abc母亲习惯。”艾米丽微笑,“我猜她宁可忍受苦味也不愿吃西药,因为她相信中药治本,对吗?”
珍妮弗的表情柔和下来,也用中文回答:“每次我感冒,她都要从唐人街抓药回来熬……”
“我们的目标客户正是像你母亲这样的人。”艾米丽顺势推进,“他们渴望传统智慧,却又被现代生活的快节奏绑架。颐和轩预制菜就是为这样的矛盾而生。”
她停顿一下,“独家代理会限制产品接触更多这样的消费者,你忍心吗?”
珍妮弗陷入沉思。
十分钟后,双方达成妥协:全食市获得批六个月的东海岸独家代理权,之后视销售情况再议。
签约仪式后,苏宁和艾米丽回到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珍妮弗的家庭情况?”苏宁好奇地问。
艾米丽眨眨眼:“谈判前做功课是基本素养。她去年在《亚洲周刊》的采访里提到过母亲的中药情节。”
她启动车子,“现在去哪儿?研中心还是餐厅?”
“都不去。”苏宁突然说,“今天休息。”
艾米丽惊讶地转头看他……
自从认识以来,苏宁几乎从没主动提出过“休息”。
“真的?那你想……”
“去海边。”苏宁望着挡风玻璃外的蓝天,“来美国快一年了,我还没看过太平洋。”
“……”
圣莫尼卡海滩的日落美得令人窒息。
橙红色的太阳缓缓沉入海平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小时候最怕吃苦药。”苏宁突然说,手里捧着一盒炸鱼薯条——这是他对“美国美食”为数不多的妥协,“父亲就把药材磨成粉,混在芝麻糊里给我吃。”
艾米丽轻笑:“我正好相反。十岁那年烧,父亲找了三个西医都没治好,最后是唐人街一个老中医用针灸救了我。”
她望向远方的海平线,“也许那就是命运埋下的种子。”
苏宁转头看她。
夕阳的余晖为艾米丽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海风吹乱了她新剪的短。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傲慢的黑帮公主,如今已经成了他事业中最不可或缺的伙伴。
“艾米丽,关于我们的婚姻……”
“小心!”艾米丽突然扑过来将他推开。
一个失控的沙滩排球擦着苏宁耳边飞过,重重砸在身后的栏杆上。
两人跌坐在沙滩上,艾米丽整个人压在苏宁身上,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海浪的轻响。
“谢谢。”苏宁轻声说,却没有推开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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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丽先移开了视线,起身拍打裤子上的沙粒:“不……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