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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不可婦人之仁

末了,曹幹也只能接受陳直的教訓,說道“是,陳君說的對,是在下想的差了。好,那就按陳君說的來辦,不知陳君相中的是哪塊地方?”

陳直說道“你跟我來。”

曹豐、曹幹他們這夥人多住在周近,聽到陳直等來的動靜,夥中的其餘人現都已經聚在院外。

曹乾和郭赦之、曹德跟著陳直出到院外後,曹幹就叫這些人帶上傢伙事,跟他們同往陳直選中的地方。

陳直選中的這塊地方,和他們所部校場在其駐村中的位置不同,沒在村子中心,而是在稍微靠西的位置。跟著陳直到了,看過這裡的地形,曹幹明白了他為何會選在此處,因為就整個村子來說,此處的地面最為平坦,既無明顯的坑坑窪窪,也沒有多少野樹、灌木。

陳直站在窄小的村路上,把他選中的範圍圈了一下,說道“這些房子全部拆掉。”

這裡住的都是窮人,沒有大院子,皆是土屋,被陳直圈中的,共是十來家的房子。

這十來家村民裡邊,有兩三家已是空戶,沒人住了,原來的住戶,要麼在前幾年的旱災中死絕了,要麼丁點吃的也搞不到,被迫外出乞討,成了流民。

剩餘有人住的那幾家,有的和戴黑家近似,或也是男人這幾年應徵去服勞役,而一去不還,或是他們家裡的壯丁正在服兵役的第二年,遠去了邊地,不論兩者是哪個,結果相同,俱是隻剩下了老弱在家;有的則是家裡的男人還在,但家中的情況,一如曹幹所言,當真是家徒四壁,除了牆,已是窮得什麼都沒有了。

————“服兵役第二年”者,當下兵役總共兩年,頭一年在郡中服,是為“正卒”,正卒一年後,第二年的兵役不在郡中服了,其中的優異者,至京師為“衛士”,剩餘的大部分,至邊疆為“戍卒”。衛士的待遇不錯,戍卒很辛苦,當年曹豐服役時,也去邊地做過戍卒,只來迴路上就耗時數月,整個算下來,他的第二年兵役,實際上服了不止一年,差不多兩年。

陳直冷眼旁觀,見曹幹仍存猶豫,便揹著手說道“你起事前,家裡是不是很窮?”

曹幹回答說道“是,不敢隱瞞陳君,在下和在下阿兄之所以跟從高從事起兵,正是因為此前在家時,日子窮得實在是過不下去了,迫不得已,乃才行此。”

陳直說道“因是你見他們窮寒,起了同病相憐,惻隱之心,是麼?”

曹幹嘆了口氣,說道“陳君,人孰無情?自駐到此裡以來,此裡百姓之窮苦,歷歷所見,已使我觸目傷情,而這樣冷的天,現則又來拆人家的房子,老實說,我是有點下不了手。”

陳直板起了臉,說道“要成大事,焉能有婦人之仁?我看你也是讀過書的,對麼?”

曹幹便又把蘇建搬出,說道“劫的質裡邊,有一位在荏平縣為吏的蘇掾,其人學問精深,在下跟著他學了些日子了。”

如果說出蘇建的名字來,陳直可能還會知道,但荏平縣的縣吏沒什麼出色的,陳直也就沒興趣去問,他說道“你既然跟著這位蘇掾學了些時日了,當略知史。秦末之際,高皇帝與項王逐鹿,想那項羽,楚名將項燕之孫,力能舉鼎,戰無不克,卻為何最終不敵高帝?”

曹幹有意藏拙,說道“在下跟蘇掾只是識字,對於高皇帝和項王逐鹿的事,並不十分知曉。”

陳直說道“高皇帝之敗項王,原因很多,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項羽其人雖勇,卻懷婦人之仁,是以天下終為我漢家所有!曹小郎,劉從事對你頗為欣賞,我昨日和今日見你,你的言談舉止,也確與尋常農人不同。你儘管出身貧賤,如今已然亂世,風雲際會,倘遇明主,你亦未嘗不是不能作出一番功績,光宗耀祖的!卻這婦人之仁,你不可有之!”

“明主”云云,說的曹幹心頭一動。

這明主,陳直說的是誰?

是劉小虎麼?是劉昱麼?

曹幹不動聲色,下揖說道“是,陳君教的是,在下必牢記陳君教誨。”

不管陳直這話,曹幹是否真的同意,但既已認可了陳直在村中建校場的緣由,那這扒房子也就沒必要再多作猶豫,於是曹幹不再猶豫,吩咐跟他來的那些本夥人,叫他們去告知這十來家中仍有住民的,給他們半個時辰的時間收拾東西,半個時辰後,開始拆他們的房子。

跟著來的人中,有隨丁狗一起來投的那幾個年輕人,這幾個年輕人都是本村人,其中有兩個還和這幾戶百姓中的兩家有親戚,他們聞得曹幹此令,頓時面面相覷。

有人想反對,但看看曹幹、看看陳直,包括被曹幹收為親兵的丁犢在內,卻沒有一人敢開口。

別人不敢,田屯敢,他一臉的不高興,嚷嚷說道“俺說為啥叫俺們跟著來這兒?原來是要拆房子!這怎麼能行!房子拆了,讓他們住哪去?小曹從事,俺們投你是為了討口飯吃,可不是為了拆鄉親們的房子!這要拆了,俺們不得被戳著脊樑骨罵麼?”

一個兵士,居然敢頂撞頭領,這在陳直眼中,是不可接受的抗令行為,但他知在現下的這支義軍隊伍中,此類現象並不少見,遂也只是蹙了蹙眉,沒有說話,等著看曹幹怎麼解決。

曹乾沒有惱怒,他與田屯說道“我適才也不願拆,但我和陳君的對話,你跟在後頭,聽到了吧?陳君說的對,這房子不拆不行。”

田屯梗著脖子,說道“拆了他們住哪兒?”

曹幹剛才答應拆房子的時候,已經想到了對策,他說道“我不會讓他們沒地方住的。裡中不是還有別的已無人住的空房麼?等這房子拆了後,就叫他們去那些空房裡住,住不下的,叫他們暫搬到我和我阿兄住的院子裡去。”

田屯是個較真的,他說道“小曹從事,你們住的院子,屋子都被你們住完了,讓他們住過去,住哪兒?”

曹幹說道“我和我阿兄他們擠一擠,空出來兩間屋給他們就是了。”

田屯說道“可咱們走後,他們咋辦?”

曹幹說道“我再給他們每戶各分些錢,他們手裡有了錢,等咱們走後,這房子,他們不就隨時可以再建了麼?”

田屯說道“小曹從事,你說話可得算數,一定得給他們錢。”

曹幹揮了下袖,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說道“你這傻……。”傻子到嘴邊,沒有叫出,到底他已是田屯等的上官,叫他傻子,未免不太合適,換成了他的名字,說道,“你這田屯,我說話還能不算數麼?快些按我的吩咐去做,莫要耽誤時間!”

田屯乃才無話,便與郭赦之等分頭去各家,叫他們半個時辰內把東西都搬走。

卻那陳直,見曹幹居然和顏悅色的與田屯說話,雖是順利解決了田屯的阻撓,可不免“婦人之仁”的印象,讓陳直又對他加深了兩分。

——陳直這是沒明白曹幹耐心與田屯說話的真實原因,曹幹早對義軍敗壞的軍紀深惡痛絕,並趁丁狗、田屯等是新來投奔之人的大好機會,已初步地給他們定下了幾條紀律,那麼他作為制定紀律的人,他自是需要考慮到他以身作則的問題,所以拆房子這事兒,他的的確確的是需要給田屯等解釋清楚,同時搞好對這些住戶的善後安置方案。

只是,這些住戶又怎會願意?可是也沒人敢反抗。

孩子哭叫著,老人抹著眼淚,都被迫的把家當搬了出來。

也沒多少東西,幾家湊到一塊兒,兩三輛獨輪車就能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