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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這是我分內事

曹豐、曹幹他們這個村子,在整個縣來說,也算是較大的一個村落了,共有近百戶人家。

村中的人不是姓曹,就是姓郭、姓李,其中以曹姓為多,郭姓為少,李姓最少。

據說本來村中住的都是曹氏一族,後來在前漢初年,海內平定了以後,一些流民被安置在了本縣,這郭姓和李姓的祖上就是那時遷到本村的,——也就是現在的郭赦之、李順這兩族。

這百來戶人家,有窮的,有日子勉強能過的,也有富的,這回跟著曹豐起事的主要是窮的那些,富的或者哪怕日子稍能過得下去的,都沒有跟著起事。

其實,在曹豐聚眾的時候,村中另外那些人家中,也是有想參與的,畢竟年輕人大多不考慮後果,並且同時多多少少又都會有點爭強好勝的熱血之情,但都被他們的父母給阻止了。

此時出村迎接曹豐、曹乾等的,主要就是跟著曹豐起事的那些義軍戰士的家人。

另外也有些村中別戶人家的人。

年輕人腿腳快,跑在最前頭的皆是二十來歲的後生,或者十幾歲的半大小子,本來個個興高采烈,尤其是在看到隊伍中獨輪車、平板車上堆的糧食和財貨之後,更是開心得不得了,然而旋即,他們就看到了堆糧食、財貨的車後邊,那幾輛推屍體和重傷員的車。

這些半大小子和年輕後生臉上的喜悅登時消失不見,轉而開始緊張地朝那轉運載屍體和傷員的車上去看,企圖看清楚都是誰,有沒有他們家裡的人,一面極力瞧著,一面腳下不停,卻是奔到近前,眼還在往那邊瞅,有的乃至顧不上向曹乾等行禮。

在這些人中,曹豐看到了兩個半大小子,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

這兩個半大小子,一個是父親跟著曹豐起了事,一個是兄長跟著曹豐起了事,而這兩個人,如今都已死了,屍體就在後頭的車上。

曹豐深覺愧疚地看了看他倆,不知該怎麼對他倆說,只感到非常的對不起他倆。

這倆小子已經看到了後頭推車上他倆父親、兄長的屍體,兩人面色均是大變,一個趕緊往那車上他兄長的屍體邊奔去,另一個則哭起來,掉頭往後跑,乃是奔還後面人群,找他的母親去了。其餘人中,凡有家人戰死、或者重傷的,他們也都看到了,皆匆匆地奔了過去。

剩下的那些,都是家人沒死、沒重傷的,並且已各在隊伍中瞅見了他們的家人,俱皆鬆了口氣,有的往他們家人那裡去,機靈點的則暫止步,對曹幹行禮,有的喊“曹阿父”,有的喊“曹大兄”,亦有和曹幹、李順、郭赦之等打招呼的,紛紛說道“你們回來了!”

喊曹豐“阿父”的,並非全是曹姓的族人,也有姓郭、姓李的。

曹、郭、李雖非同族,但已同在此村住了百餘年,互相頗有婚姻,並曹豐因為公正、厚道,在村中頗有威望,再加上這些人和曹豐的出身環境相同,大家都是窮人,故而雖非同族,郭姓、李姓族中的這些人,一如郭赦之、李順,對曹豐卻也都是非常的尊重、親密。

他們看到曹豐、曹幹、李順、郭赦之等身上皆掛了傷,都關心地問道“咋受傷了?嚴重麼?”

為何要離開董次仲,又為何在還鄉的路上遭到董丹的偷襲,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不是三句兩句就能說清的,而且當前這些人多是半大小子、年輕後生,也沒有必要和他們細說,曹豐因就只說了一句“還鄉路上遇了賊,打上了一仗,因此受了點傷。”m

這些年輕後生圍著曹豐、曹幹、曹德、郭赦之等,問東問西,說個不停,還有的一個勁的眼往車上堆積的糧食、財貨去看,很顯然,已經快要迫不及待,想去看曹豐等都拉回來了什麼。

被他們圍得水洩不通,郭赦之不耐煩起來,他亦著急去見他的父母,便把長矛抄起,往左右拍了拍,罵道“他孃的,圍的老子透不過氣了!都給老子滾開!”

郭赦之力氣大,此前在村中時,沒少打架,這些年輕後生大多怕他,慌忙讓出了條道來。

這時,後邊的人群已經到了近處。

有幾個婦女哭嚎著,往那裝著屍體的車子處跑去。

曹豐想著跟過去,作些安慰,但看見了人群中,一個被簇擁著的老者,便只好先將安慰的念頭打消,忙迎將上去,整了下衣服,拜倒在地,叩說道“阿兄,你咋也出來了。”

這老者五十多歲,相比周圍的人,穿的不錯,腰間且還圍了條革帶,掛著幾樣小裝飾,頭裹黑幘,頷下蓄鬚,拄了一根柺杖。這人正是他們本村的裡魁,也是曹家的族長,名叫曹鄭。

曹鄭身邊跟了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這男人是曹鄭的兒子。

作為曹姓的族長,對曹豐數月前聚眾起事的這件事,曹鄭當然知曉的,並且他不但知曉,當時對曹豐的此舉,他還相當支援,——事實上,也正是因了曹鄭的支援,曹豐那時才能順利地在本村拉起了這支隊伍,如果那時曹鄭不支援,那麼只憑曹豐一人的號召力,他再是在村中有威望,再是振臂,只怕至少曹姓的族人,也沒幾個會敢跟著他“作亂成盜”。

曹鄭叫他兒子把曹豐、曹幹、曹德都扶起來,說道“我正準備吃飯,聽見外邊吵吵,說你們回來了,就出來看看。”打眼向曹豐等拉回來的那些車子和跟著曹豐回來的那些義軍戰士們看了幾看,問曹豐,說道“咋忽然就回來了?回來前,為啥不先派個人說一聲?上次聽說你們要打田家的塢堡,這是塢堡打下來了,董三老因叫你們回鄉歇歇?”

這曹鄭在本村的曹姓族人中,和田交在他們族人中的地位相仿,也是既富足,在經濟能力上能夠左右族人,同時又是族長,在倫理權力上亦能掌握族人。

故而對這個族長,曹豐甚為敬畏,他古銅色的臉龐上滿是拘謹,回答說道“好教阿兄知曉,田家的塢堡的確是打下來了,十來天前就打下了,但我等這趟回鄉,卻不是因奉董三老之令。”

“不是因奉董三老之令?”

這次回鄉的前因後果頗為複雜,曹豐張了張嘴唇,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曹幹遂在旁代替曹豐回答,說道“大兄,我等這次還鄉,雖不是奉的董次仲的令,但和董次仲也有直接的關係。此事說來話長,要不然且先還裡,等到了裡中,再與大兄詳說?”

曹鄭是個聰明人,“董次仲”三字入耳,只從曹幹居然對董次仲點名道姓這一點,他就覺出此事之中,必有玄虛,眼從那些車子上收回,落到曹幹臉上,卻見曹幹摸著短髭,神色如常。

他知道村外確非說話之所,就點了點頭,沒再追問,先把這話題放到一旁,仍是與曹豐說話,說道“阿豐,我老了,眼花了,有點看不清了,我怎麼瞧著你那車子上拉的有人?”

曹豐說道“阿兄,你老春秋正盛,哪裡老了?車上確實拉的有人,都是戰死和重傷的鄉親。”

“死了幾個?”

曹豐心情沉重地答道“死了四個,重傷了四五個。”

“咋死這麼多?就打個田家塢堡?”

曹豐說道“不止打田家塢堡,昨晚宿營時,我等還遭到了董丹的偷襲。”

“董丹?董三老的弟弟?”

曹幹再次說道“大兄,咱們還是回到裡中再說吧。”

曹鄭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就把這個話題也暫放下,轉過身來,往村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