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答道“回阿父的話，已然準備妥當。”

兩人對話，如似天書，霍勝瞅了眼杜尚，又瞅了眼杜儼，此前的猜疑再度浮上心頭，越是疑心杜儼會不會是另有破敵之秘計了，說道“府君，準備什麼？”

……

“傳令蕭、李二公，趕緊做好準備！”力子都令道。

邊上的傳令兵問道“大率，做啥準備？”

王丹皺了皺眉頭，瘦癟的老臉上淨是不悅，訓斥說道“還能做什麼準備？董憲部已過壕溝，賊援兵少，勢非其敵，守卒當是很快就會出援，大率此令，自然便是命蕭、李二位從事，即刻做好出擊的準備！俟守卒出後，便猛攻西城牆，同時命蕭從事分出兵馬，繞至城南，以奪南城門！”彎腰仰臉，賠笑問坐騎上的力子都，說道，“在下斗膽，不知大率之意，可是如此？”

傳令兵遲疑未走，等待力子都的最終吩咐。

力子都說道“王公所言，正我意也！你們快去，就按此給蕭、李二公傳令。”

傳令兵應諾，倒退出數步，上馬馳去。

蕭成與那個負責城西北段攻勢的姓李的從事，兩個人現處的位置離力子都此處皆不甚遠，兩人的將旗，力子都可以清晰看到。他的命令很快就傳達到了。

命令傳到後，蕭成與姓李的那個從事，一層接一層地將之往下轉傳。

不到兩刻鐘，命令已經傳到了曹幹這裡。

出戰城西，在城西列陣的萬餘兵士，總共是由五六個從事、三四十個卒史的部曲組成，其中的多數現下還沒能將陣型完全列成，仍在人嘈馬雜的列陣，但曹幹部的陣型早已列就。

來給曹幹傳令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精悍年輕人，曹乾等皆識得他，系乃劉昱的得力親兵之一。

這親兵衝曹幹行了個禮，說道“大率令咱們這邊，等守卒出援後，不僅攻城，還得分出一部兵馬，去奪南城門。咱部離南城門近，蕭從事把奪城門的任務，交給了咱部和咱部南邊的那幾個卒史部，由劉郎總體負責。劉郎說，為將須當公正，不能只讓那幾個卒史部衝在前頭，等到開打，君曲與孫軍侯曲，也一併向前。劉郎會帶著咱部餘下的部曲，為你們壓陣。”

不愧是劉昱信用的親兵之一，這個年輕人言辭便利，舉止不卑不亢，果然是個出眾之選。

依照慣例，曹幹示意李順取了半流銀，塞給了這個年輕人，應了聲“諾”。

——“流”，是時下對白銀的一種計重單位，八兩為一流，約合後世的半斤。白銀在而下，雖是不做貨幣用，然作為一種貴重的金屬，也是比較值錢的，朱提山出的銀子最好，稱為朱提銀，一流值五銖錢一千五百八十，其餘的銀，一流值五銖錢一千。

曹幹做了曲軍侯以後，每有劉昱的傳令兵、或者劉昱帳下的什麼人去他曲中，他都會送上或多或少的財貨作為禮物。金丸之類的東西，他現在還手頭緊，拿不出來，五銖錢這類的東西，又不好送人，送人十個八個的太少，幾百個、上千個的又太重，故是他多數時候都拿銀來贈。

這年輕人不推辭，將這半流銀收下，納入懷中，往前近了幾步，靠至曹幹近前，放低了聲音，含笑說道“雖是令君曲與孫軍侯曲一併向前，但到奪城門時，君曲卻是不用衝得太往前了！劉郎亦說了，君曲與孫軍侯曲俱是咱自己人，令你兩曲也向前是不得已，傷亡還是能少一個，就少一個的為好！……說白了吧，就算君曲落在奪城門的諸曲的最末，劉郎也不會罪之的！”

曹幹下揖答謝，說道“多謝老兄指教！向聞陳君言道，軍令如山倒，要是沒老兄的這番指教，待到開打，我還真就可能會帶著我曲的部曲，悶頭再往前衝了！”

“君生性厚道，咱部中誰人不知？可咱都是自己人，劉郎當然也就不會把君曲與孫軍侯曲與別曲同樣對待。”這個年輕人已是給曹幹傳過多次的令，得的曹乾禮物不少，因乃言辭和悅。

“是，是。”

送走了這個年輕人，曹幹招呼李鐵、李順、王庭、閆雄、郭赦之、丁狗、褚交等人過來，將劉昱的軍令和這個年輕人私下的交底，一一與他們說了，說完，說道“劉從事既已默許咱們不必衝在前頭，觀此數日攻城，杜儼又確乎有智，也不知他在城內有無置下埋伏，我的意思是，則等到奪城門時候，咱們就跟在孫軍侯曲的邊上，他曲怎麼打，咱們就怎麼打，如何？”

這個命令，合情合理，正說到了眾人的心窩裡頭，誰若是出來反對，真是缺心眼了。

李鐵眾人，盡皆應諾。

李順撓了撓頭，納悶說道“怪了，咋會把奪南城門的主任交給咱們從事？”

李鐵聰穎，已猜知此中緣由，說道“咱部離南城門近是其一，離南城門近的這幾個營頭，又屬咱們從事的地位最高，蕭從事大概便是因此，而把奪南城門的此任給了咱們從事負責。”

劉昱再是晚投之身，透過兩場血戰的戰功，加上王丹的幫忙，如今好歹亦是力子都帳下的諸部從事之一，論及在力子都義軍中的地位，的確是要比其部附近的那幾個卒史的地位要高。

身在部中，很少外出，與其餘各部軍吏、兵士的接觸都少，如身在廬山，且說實話，劉昱在力子都帳下的這諸多從事中，排名也很靠後，不得力子都的厚待、特別的重視，故像李順等，不少時候可能還意識不到這點，——又就像是曹幹，儘管於今他已是一曲之軍侯，比之地位，與其餘各部從事帳下卒史們的地位已是相當，放到力子都全軍之中，如他這個地位的，總計亦不過數十人罷了，再見到賁休之時，兩人已無名義上的尊卑之別，誠然已是力子都軍中的翹楚佼佼，可對這個地位的變化，乃至包括曹幹本人在內，許多之時，都尚無真切的意識。

“李大兄，勞你一趟，去我阿兄曲中，把咱領的軍令，告訴我阿兄。”曹幹說道。

李順應諾，邁開大步，就急往緊鄰曹幹曲左側列陣的曹豐曲而去。

他才離去未遠，城南戰場又傳來一陣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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