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為己奔波忙碌,半生操心兒孫家業。
可謂是世如火宅,皆受苦難。
……
……
內城,宣武門的一座大宅子。
門庭冷清,人聲稀少。
原本的官家府邸,如今卻是雜草叢生。
陰暗角落,亦有蟲鼠奔走,宛如廢棄的院落。
穿過廊道,昏暗的屋子裡頭,一股濃郁的酒氣熏人。
孟長河醉倒趴在桌上,似醒非醒。
腳下摞著許多空罈子,桌上是狼藉的殘羹冷炙。
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細碎雜音。
其聲斷斷續續,若非他五感敏銳,未必捕捉得到。
“老爺成天酗酒,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以前咱說在孟千戶家裡當差,人家多少還給幾分面子,現在……”
“難指望了,沒聽到北鎮撫司的傳言麼?那個遼東泥腿子平步青雲,傍上了指揮使的乾女兒。”
“小白臉!靠長相吃飯不算本事!只不過……咱家老爺好像也是?”
“真個比較起來,還是輸了。咱家老爺娶了個傻姑娘,那泥腿子睡得可是北鎮撫司的千戶,嘿嘿,白天衙門威風八面,晚上好生伺候爺們,那滋味……”
“照你這麼說,老爺豈不是這輩子翻不了身!”
“我看是難嘍。”
“……”
“好個殺才!”
孟長河張大雙眼,酒意登時去了大半。
那張陰鷙的麵皮緊緊抽動,胸膛騰起怒火。
他當即就想跨出門去,一拳打死那兩個背後嚼舌根的狗奴才。
可是晃晃悠悠坐直身子,深吸了兩口氣。
卻感覺腹內翻江倒海,有種噁心欲吐的強烈衝動。
那換血六次的強橫肉身,竟然像被淘空一樣,提不起多少氣力。
“怎會如此?”
孟長河愣了一愣,他此前可是能夠單手撕裂虎豹,與大蛟角力。
氣血武道,抵達三境。
經過天地精氣易筋洗髓,幾乎脫胎換骨。
其髓如霜,其血似漿。
生命強盛無比,堪稱靈肉合一。
“區區酒色……如何能傷得了我?”
孟長河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似是不敢置信。
他雙手按在桌上,撐起那不復原本強壯的身子。
走到屋內的銅鏡前,望向裡面披頭散髮的邋遢男子。
那身錦衣華服沾染油汙,束髮的玉冠歪到一邊。
兩頰內陷,眼光無神,面色憔悴,宛如哪家落魄的閒漢一樣。
全然沒有往日氣焰熏天,手握大權的八面威風。
“紀九郎……你害我!”
孟長河頹然坐在床榻上,咬牙想放幾句狠話。
但是轉念一想,那遼東泥腿子現在背靠東宮,深得太子看重。
即便一刀殺了國公府客卿,犯下滔天大罪,仍舊活蹦亂跳。
“涼國公都料理不了,我又能作甚?”
孟長河搖了搖頭,自嘲一句。
換作以前,他大可以將紀淵視作生死仇敵。
咬牙切齒,積蓄實力,伺機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