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鴻門宴,連我都難應付,你們還能幫得上什麼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設伏刺殺朝廷命官,府主都要掉腦袋的。”
童關眼簾低垂,想到懷裡揣著的三枚大丹,輕聲道:
“大人可要屬下暗中聯絡華容府的眼線諜子,打探下情況?”
紀淵眉鋒一挑,頷首道:
“把緹騎兄弟放出去,好遮掩耳目。
一座府城龍蛇混雜,咱們樹大招風,保不齊就有好幾雙暗中注視的眼睛,盯著你我。”
童關會意,默默記下。
隨口交待幾句,紀淵像是外地的遊人,腳步不緊不慢,獨自往府主官邸行去。
“藩王與儲君的奪嫡……這趟渾水不想摻和,卻也沒法躲開。
我常常講,拳就是權,想要掌權,就要握拳。
可站得越高,再想不偏不倚,就很難了。”
昨晚上收到周紹成的那些賬冊,紀淵思忖許久,最後還是選擇赴約。
如果視而不見,當成沒有這回事,他是可以少去一樁麻煩,但卻難以面對白含章。
平心而論,紀淵真心覺得那位太子殿下人不錯。
這樣的世道、這樣的天地,顯赫權貴能夠把低賤草芥放在眼裡,已經殊為不易。
“情分債,才是真的難還。
若無白含章那道聖旨,死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涼國公府豈會這麼風平浪靜。”
紀淵優哉遊哉,饒有興致賞玩街市的攤販商鋪,由外門踏入內城,見到府主官邸。
許是年久失修,並無預料之中的堂皇氣派,牆皮有些脫落,擺在門口的石獅亦是痕跡斑駁。
“不像個封疆大吏住的地方。”
紀淵眼底掠過一抹意外,按照《景朝會典事例》的明文記載,一品大員給房二十間、二品官給房十五間、三品官給房十二間、四品官給房十間。
這位周紹成周大人怎麼著,也該分一套五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才對。
再者,他可不是有名無實的閒散京官,堂堂宰執一府的實權大員,住的這麼寒酸,確實少見。
“就是不清楚,表面清廉,亦或者知行合一?”
紀淵玩味一笑,他還沒有天真到以為太子一黨,東宮屬臣,個個都是兩袖清風,剛正不阿。
隨便叫個門子,將燙金名剌遞進去,不多時就有匆匆腳步響起,一位中年管事前來恭迎。
“怠慢千戶大人了,老爺這幾日身體不適,待在府中靜養,未能親自出府,實感歉意。”
紀淵擺了擺手,笑道:
“周大人乃一地之父母官,政務繁忙,論及品秩還要高過我,哪有上官接待下官的道理。”
雖然他嘴上這麼說,可身姿依舊挺拔,眸光平靜,全然沒有半分卑微模樣。
“千戶大人乃是人中龍鳳,俊彥英傑,傲視同輩的真天驕!
老爺千叮嚀萬囑託,切不可失了禮數!”
管事做出邀請的姿態,將紀淵引入官邸。
穿廊過道,沿途並未看到多少雜役僕從,丫鬟侍女。
就幾個漿洗衣物、做飯灑掃的老媽子,以及操練棍棒的護院大漢。
很快就來到書房,木門敞開,裡面坐著一個面容古樸,衣袍發白的中年男子。
華容府主,周紹成。
“紀千戶請坐。”
那個中年男子並未起身,繼續低頭伏案,握筆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