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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趙觀壽立刻反應過來,大叫:“有亂黨!”

話音未落,那一列停下的車隊,幾乎是同時開窗開門,架出連發勁弩,不問青紅皂白,朝著各個方向箭飛如雨,嗖嗖破空之聲立時不絕於耳。

趙觀壽的猛禽衛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瞬間騰空而起,呈堡壘狀擠挨架疊,將趙觀壽圍在中央,與此同時刀飛如轉,撥落箭矢。

高深反應極快,一把把丁柳按撲到地上壓住,耳邊一片慘呼之聲,箭風壓得他頭都抬不起來,只聽到尖叫慘呼之聲連成一片,忽然地面一聲悶響,是高處哨臺上的金羽衛中箭摔落——丁柳眼見那人四仰八叉躺在附近,鮮血洇開,身子還在不斷抽搐。

羽林衛雖然被箭雨攻了個人仰馬翻,但畢竟訓練有素,並沒有自亂陣腳,第一撥箭陣未歇,漫山遍野已經響起刺耳的警報聲,高處的地火臺焰頭衝起,末端分出無數枝椏,相互勾連搭織,眨眼間,整個黃金礦山就像是被巨大的半球火籠圍罩,從遠處看,烈焰熊熊,如同火球行將拱出地面。

趙觀壽這頭,人牆人堡之外,金羽衛的重盾已經層層架起,確保了臨時“指揮部”的穩固和安全,很快,裡頭傳出高亢凌厲的號角聲,聲音短促而有節律,應該是羽林衛素日訓練時用的特殊號令。

令下如山,高處發出粗重的輒輒聲響,就近的高低山頭有長長的炮筒架出,炮口漸漸壓下,瞄準射出箭陣的車隊。

趁著第二撥攻擊還未開始,高深拉起丁柳急奔——這是兩軍對戰,他沒興趣站任何一頭,只想找個山洞或者凹角藏身,以保證兩人的安全。

才跑了幾步,車聲大作,蠍眼的人似乎早料到會被炮陣鎖定,迅速倒車飆移,車上的人不斷躍滾下地,或持鋼刀,或舞短叉,兇悍無比,向著近旁的金羽衛廝撲而去。

短兵相接,肉搏即刻白熱化,怪叫慘呼聲四起,溫熱的血道橫飛,這架勢,哪是歌廳打群架可以比的?連荒村鬥人架子都成了小巫見大巫,丁柳腿都軟了,跌跌撞撞跟著高深跑,前方不斷有人擋路,高深紅了眼,一手攥住丁柳,另一手抽出雙截棍,臂上肌肉賁起,迅速舞出棍花。

雙截棍被稱作奇門武器,看似貌不驚人,實則威力巨大,和葉流西使刀的理論一樣,練熟了之後,如同手臂暴長,而且有鏈居中,更加靈活易放,一棍子下去,棍頭的勁力可以達到一兩百斤,挨著了不死也廢——真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硬生生在亂陣中劈開一條血路來,丁柳跟著跟著,忽然生出恍惚來,覺得高深的背影像是堵堅不可破的牆,幫她把什麼腥風血雨都給擋了。

轟然一聲巨響,是一輛車躲避不及,被高處射來的炮彈擊個正著,車中段瞬間凹陷,兩頭不自覺翹起,幾乎被砸成了個“V”字。

一炮之後,更多發接連而下,這兒用的炮彈跟關外不同,有些就是幾十斤重的石彈,高處射出,威力勢不可擋,有些像土製的“摜炮”,落地了才炸開,而且裡頭摻了許多鐵釘鐵片,高速大範圍旋出,有些直接透體而過,有些把人脖子削開,甚至腦袋去了半拉,真個慘不忍睹。

眼見又是一發“摜炮”在身周炸開,高深不及細想,一把抱住丁柳滾翻在地,順勢抓過邊上的屍體罩上自己身體,耳邊噗噗入肉之聲不絕,那屍體被擊射得不住抖動。

忽然有人嘶聲大叫:“看,看那!”

高深急抬頭看過去,但見通往高處炮臺的山面之上,有急速蔓延的漆黑長草,頃刻間纏裹而上,有一臺炮正待發射,驟然被長草捲上,倉促間炮口被帶歪,射出的石彈直直打在金羽衛架起的重盾牆上,剎那間牆破人飛,盾牌在空中急舞,撞到石壁,硬生生帶出個豁口,崩出的碎石向著高深急打過來。

高深閃避不及,被石塊掠帶到後腦,一時間眼前發黑,感覺血都湧到了眼前,意識像針筒裡的空氣,被壓閥霎時壓出,又旋即抽上。

丁柳帶著哭腔推他:“高深,高深,你沒事吧?”

高深抬起頭,只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顛倒混亂。

——萋娘草在高處盤舞,狀如海妖亂髮,忽然長長的一鞭抽下,趙觀壽的人牆人堡,剎那間七零八落;

——火光憧憧之下,地面有奇異妖影,獠牙森森,帶爪帶尾,驀地撲上一個金羽衛映在地上的影子狠狠撕咬,那個金羽衛慘叫連連,手中長刀亂劈,身周明明什麼都沒有,卻脖頸噴血,身子扭曲著倒地……

——有巨大的碧綠葉片在半空旋舞,像是荷葉,火光映照,竟讓人覺得有別樣的美感:但忽然間以中縫為身,扇動翅膀,疾衝而下,把人裹成了個餃子死死不放,俄頃再鬆開展翅上天時,人已經不見了,葉片周身都在滴下血水……

——有金羽衛聲嘶力竭地傳令:“蠍眼帶了妖!快,方士!趕緊去聚集礦山的方士!”

……

真他媽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高深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高處的金爺臉上。

一片混亂裡,只有那張臉無動於衷,低眉斂目,漠然壁上觀,像是發生的這一切都與它無關。

高深心一橫,大叫:“快,小柳兒,我們進金爺臉!”

……

趙觀壽的人牆人堡被衝散,整個人也被掀翻開去,嗆咳著站起身時,忽然看到不遠處的石壁凹處躲了個人,縮頭縮腦,看身形裝扮,好像是……龍申。

趙觀壽順手從身邊的金羽衛頭目腰間抽出佩刀,刀身一甩,大踏步過去,龍申抬眼看到,訕笑著站起身,雙手試圖去擋:“趙兄,有話好商量,你我畢竟……”

畢竟什麼,沒說完,趙觀壽也不想聽,手起刀落,刀鋒從龍申左肩砍入,毫無阻滯,一路斜到右腰。

沒有血,沒有尖叫,兩截皮囊,連同衣服褲子,軟軟癱團在地上。

就說龍申這老鬼怎麼可能會來。

雙生子,只能人云亦云,簡單對答,不能精妙機變,也不能見光,所以用惟妙惟肖皮囊從頭到尾遮住了避光,皮囊一破,旋即無聲無息遁去。

這一砍使了全力,忍不住氣喘吁吁,眼角餘光瞥到金羽衛頭目趕過來,又馬上斂神收住,恢復了慣常的冷漠從容處變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