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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 常乾畏罪潛逃的訊息便傳遍了朝堂。

眾人乍一得知此事,皆是一片譁然。

前長公主駙馬居然就是被朝廷深惡痛絕的寒雨堂堂主,這個訊息, 足以令世人驚呆, 如今又見其畏罪潛逃, 更是無人懷疑,尤其逃走之前還在京郊大營生出了一場禍亂, 一時間,文武群臣無不唾棄其惡毒行徑,紛紛上書,奏請宣和帝嚴懲。

而宣和帝自不必說, 乃是最為憤怒的那一個,當庭便下令全國緝拿常乾,甚至還下了懸賞通告。

宣和帝有些後悔,早知會有今日這般局面,想當初便不該那般逼迫衛離,衛離辭官後,他重用常乾, 一方面有賭氣的成分,另一方面,也是看中其在衛離身邊多年, 只以為常乾能耳濡目染,習得衛離皮毛。

現如今看來,常乾哪裡能比得上衛離一星半點兒呢!

尤其他還把親妹妹嫁給了此人, 一想到這逆賊還曾混在皇親國戚之間,長達十餘年之久,宣和帝簡直要氣得吐血,不僅當庭下了聖旨,退朝後,又急召了長公主蕭怡容入宮。

他們好歹曾夫妻十餘年,現在就是不知,對於常乾的這些行徑,蕭怡容究竟知不知情……

~~

辰正出門,臨近中午,蕭怡容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卻年年末,她與常乾和離,雖令天下譁然,卻並未影響到公主府的繁華,尤其年節時候,從初一到十五,長公主府沒有那一夜不是笙歌曼舞,然而自打今早常乾之事傳遍京城,公主府這才忽然冷清了下來。

——眼看一個上午過去了,竟然沒有一個前來慰問她的賓客。

除過自己的女兒,年方十二的平妍,此時立在內院門口,見她從馬車上下來,趕忙關問道,“母親,您總算回來了?您今次怎麼去了這麼久?皇舅舅可是生氣了?”

然蕭怡容濃妝掩不住面上的憔悴,聞言只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過問,為娘累了,先回去歇一歇,你也先退下吧。”

平妍明顯的一頓,便要說句什麼,哪知她已經搖了搖手,徑直叫丫鬟們扶著,回了自己的房中。

織金的翹頭鳳履邁入殿門,丫鬟們立時紛紛圍了上來,有人伺候著長公主更衣,有人端著裝了溫水的銅盆,伺候她簡單洗漱,這些做完,又有丫鬟趕緊奉上血燕盞,

而蕭怡容卻只嚐了一口,就擺手叫人給撤了。

她懶懶的靠在美人榻上,任丫鬟為自己捶腿,今日在宮中立了良久,皇兄居然都叫她坐過,可見今次心間著實怒了。

丫鬟靈玉思及方才所見,一邊為她捶腿,一邊試著道,“縣主方才等了您一個早上呢,看樣子心間著實著急,公主,真的不打算見一見嗎?”

一般提及兒女,當孃的總會溫柔一些,哪知這話落下,卻見蕭怡容冷笑一聲,道,“她著急還不是著急她那個不成器的爹!這個殺千刀的,居然背地裡幹了這麼大的勾當,都已經和離了,還連累我被皇兄懷疑!”

一聽這語聲中的憤恨,靈玉便知今次事情不一般,於是趕忙問道,“依公主看,今次可會平安度過的吧?”

畢竟蕭怡容驕縱可非一日兩日,從前也不少得罪人,甚至也如今日這般,被皇帝親自叫到眼前斥責過,但事情到最後,無一例外的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靈玉看來,今次大約也會如此吧。

哪知卻見蕭怡容重重嘆了口氣,道,“難說啊!那死鬼的殺手殺了朝廷不少官員,還去行刺過寧王,這罪過可是頂破天了!方才我在皇兄面前好說歹說,又是磕頭又是誓,他才放我回來。但我看皇兄還是存著懷疑,畢竟平妍是那混賬的親骨肉,今後朝廷沒準兒會叫人監視這公主府呢!”

靈玉一聽,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昔日的駙馬爺犯下這等殺頭的罪過,沒有禍及平妍縣主,已經是宣和帝格外開恩,但長公主畢竟曾與其夫妻十餘載,難免會被懷疑,接下來,除非常乾趕緊被捉拿歸案,否則公主府必定要好一番低調了。

叫長公主低調行事,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受,這般情勢下,平妍還緊張自己的親爹,蕭怡容能不氣嗎?

摸清了主子心間的想法,靈玉趕緊安撫道,“縣主年紀尚小,一時分不清大局也是有的,公主且放寬心,等縣主想通了,就會好的。”

蕭怡容閉了閉眼,懶洋洋的嗯了一聲,又道,“本宮乏了,想睡一會兒,把安寧香點上。”

靈玉馬上應是,收了給她捶腿的手,輕手輕腳的取來了安寧香,點燃之後放進了銅香爐中。

而再回身來看蕭怡容的時候,只見她半闔著眼皮,似睡非睡,而唇角卻彎了起來,乍一看上去,這表情實在有些詭異。

靈玉確實見慣不怪,心知主子這是大約又陷入到那種萎靡的夢中,便輕輕放下帳幔,退了出去。

~~

雖說已經過了上元節,但天氣還是寒冷。

午後,大部分的人們吃罷午飯,都正在休息,而公主府的馬房裡,小少年阿冬還在費力的幹活兒。

他身材瘦弱了些,同樣是去井邊打水,別人能拎一桶,他卻只能拎得動一半,所以無論做什麼活計,都得花上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偏偏馬房裡頭又只有他一個打雜的小廝,他便只能一天到晚的忙活了。

換成別人,可能會抱怨,但他是個孤兒,自小便在馬房裡長大,從懂事開始就在做活兒,早已習慣了。

天涼的時候,馬兒不能直接喝井水,需要燒熱一些再倒進水槽——沒辦法,長公主身嬌體貴,她的馬兒也必須要金貴的養著。

燒好了水,他又去切稻草,哪知正切著,耳邊忽然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一陣嚶嚶哭泣之聲。

這聲音還像是個女孩子,可馬房裡除過那幾個車伕就是他,根本沒有女孩子啊。

阿冬一愣,立時停了手,仔細聽了一會兒,終於確定就是有人在哭,他一時好奇,起了身,順著聲音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