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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有人會為了在希臘的小島上建一個花園而殺人。”奧利弗夫人不敢相信地說。

“不能?你能看到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嗎?可能只有光禿禿的石頭,但是也充滿其他可能性。土,一船船肥沃的土壤運過去覆蓋在石頭上——然後種上各種植物、種子、灌木和樹。也許他在報紙上看到過一個造船的富翁為他愛的人建造了一座島嶼花園,所以他就想到——他要建一座花園,不是為一個女人,而是為他自己。”

“在我看來這太瘋狂了。”

“沒錯。確實是。我懷疑他根本沒想過自己的動機是多麼卑鄙,他想的只是那對於創造更多的美來說是必要的。他為了創造美已經瘋了。石礦花園的美,他建造的其他花園的美——現在他在構想更多——整個島的美麗。而這裡有個羅伊娜·德雷克為他著迷,她對他而言,卻只是他創造美所需的錢的來源。沒錯,也許他已經瘋了,上帝要誰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他真的這麼想要一個小島?即使羅伊娜·德雷克纏著他,對他指手畫腳的?”

“總會有意外發生嘛。我想合適的時候德雷克夫人也會發生意外。”

“又一場謀殺?”

“對。起因很簡單。奧爾加必須被除掉,因為她知道了那條補遺,並且她還能成為偽造的替罪羊。盧埃林-史密斯夫人把原件藏起來了,所以小費里爾受僱做了一份偽造的檔案。那份偽造檔案的破綻很明顯,馬上引起了懷疑。而這也註定了他的死亡。我很快就斷定,萊斯利·費里爾,跟奧爾加沒有任何協議或交往。那只是邁克爾·加菲爾德對我的暗示,但是我懷疑付錢給萊斯利的是邁克爾,而獲得互換生女孩兒芳心的也是邁克爾。他警告她要保密,不能告訴她的僱主,向她承諾說將來要和她結婚,同時卻冷酷地把她作為必要時的犧牲品,以便他和羅伊娜·德雷克能拿到那筆錢。奧爾加·塞米諾娃不需要以偽造罪被控告或者起訴,她只要被懷疑就足夠了。偽造的遺囑對她有利,她也能輕易偽造出來,因為有證據證明她可以模仿僱主的筆跡。一旦她突然消失,人們就會懷疑她不僅偽造了遺囑,還可能導致了她僱主的突然死亡。所以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奧爾加被殺了。萊斯利·費里爾,人們以為他死於幫派內訌或者死於女人的嫉妒。但是在井裡找到的那把刀跟他所受的刀傷很吻合。我知道奧爾加的屍體肯定被藏在這附近,但是我一直想不到在哪兒,直到我聽到米蘭達問一口許願井在哪兒,想要邁克爾·加菲爾德領她去,但是他拒絕了。之後我跟古德博迪夫人談話時,我說我想知道那個女孩兒消失到哪兒去了,她說‘鈴兒響叮咚,貓咪在井中’,那時我就很確定那個女孩兒的屍體在許願井裡了。我發現那口井在樹林裡,石礦樹林,離邁克爾·加菲爾德的屋子不遠的一個山坡上。我開始想到米蘭達可能看到了謀殺過程或是之後處理屍體。德雷克夫人和邁克爾懷疑有人看到他們了,但是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為一直沒人提起什麼,他們也就漸漸放心了。他們做了計劃——雖然並不著急,但已經開始行動了。她到處說要在國外買一個小島,讓人們覺得她要離開伍德利社群了。這裡有太多傷心的事,總是暗示她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傷中。所有的事情都按計劃進行,這時喬伊斯在萬聖節前夜突然宣稱她見過一場謀殺,對她來說就是晴天霹靂,所以她迅速展開了行動。但是更多的麻煩來了。小利奧波德向她要錢——他說他要買很多東西。其實她並不確定他猜到或者知道多少,但他是喬伊斯的弟弟,所以他們以為他知道更多。於是——他,同樣,也死了。”

“你懷疑她是因為水,”奧利弗夫人說,“那你是怎麼開始懷疑邁克爾·加菲爾德的?”

“他符合條件。”波洛簡要地說,“還有,我最後一次跟邁克爾·加菲爾德談話的時候我就確定了。他大笑著對我說——‘離我遠點兒,撒旦。去找你的警察朋友吧。’那時我就知道,非常肯定。實際是完全相反的。我對自己說:‘我在離你遠去,撒旦。’這麼年輕、美麗、好像人間的路西法的撒旦……”

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目前為止一句話都沒說,但是現在她在椅子裡顫抖了一下。

“路西法,”她說,“是的,我現在知道了。他總是這樣。”

“他很美麗,”波洛說,“他也熱愛美麗,愛他用大腦、用想象、用雙手創造出來的美。為了美他可以犧牲任何東西。我想,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愛著米蘭達這個孩子——但是他也隨時準備犧牲她——來救他自己。他非常仔細地計劃著她的死亡——他把那一切說成是儀式,可以說他一直向她灌輸這個觀念。她告訴他她要離開伍德利社群——他教她怎樣在你們吃午餐的餐廳跟他見面。她將會在坎特伯雷石環被發現——緊挨著雙斧標記,旁邊有一隻金色的酒杯——一種獻祭儀式。”

“瘋了,”朱迪思·巴特勒說,“他肯定是瘋了。”

“夫人,您的女兒安全了——但是我有些事情很想知道。”

“您想知道任何事我都會告訴您,波洛先生。”

“她是您的女兒——也是邁克爾·加菲爾德的女兒嗎?”

朱迪思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是的。”

“但是她不知道嗎?”

“不,她不知道。在這裡遇見他純粹是巧合。我還是個小女孩兒的時候認識他的。我瘋狂地愛上了他,後來——後來我開始害怕。”

“害怕?”

“沒錯,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害怕他會做什麼事,而是害怕他的本性。他很溫和,但是在那表象之後,是冷漠和殘忍。我甚至害怕他對美和創造的熱情。我沒告訴他我懷孕了。我離開了他,遠走高飛。後來孩子出生了。我就謊稱我的丈夫是飛行員,因為車禍去世了。我到處搬家。來伍德利社群或多或少也是巧合,因為我在曼徹斯特有熟人,我可以在那兒找一些文書工作。

“後來有一天邁克爾·加菲爾德來石礦樹林工作了。我覺得我不介意。他也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不久之後,儘管我還沒意識到米蘭達去石礦樹林那麼頻繁,我確實擔心——”

“是的,”波洛說,“他們兩個之間有一種羈絆。一種天生的親密。我能看出他們很像——只是邁克爾·加菲爾德,這位路西法美麗的追隨者很邪惡,而您的女兒純潔聰敏,天真無邪。”

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個信封,從裡面拿出一幅精緻的鉛筆畫。

“您的女兒。”他說。

朱迪思看著畫,署名是“邁克爾·加菲爾德”。

“他在小溪邊為她畫的。”波洛說,“在石礦樹林。他說,畫下來,他就不會忘記。他害怕會忘了。儘管這也阻止不了他對她下毒手。”

然後他指向畫的左上角的鉛筆字。

“您能看到這兒寫的是什麼嗎?”

她慢慢地拼了出來。

“伊菲琴尼亞。”

“沒錯,”波洛說,“伊菲琴尼亞。阿伽門農用自己的女兒獻祭,以祈求海風帶他的船到特洛伊。邁克爾會犧牲他的女兒,來給自己換取一個新的伊甸園。”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朱迪思說,“我懷疑——他會不會後悔呢?”

波洛沒有回答。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一個無比美麗的年輕人躺在刻有雙斧的巨石旁,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個金色的酒杯。在報應突然到來,救走他的祭品的時候,他喝了杯裡的酒,處決了自己。

邁克爾·加菲爾德就這樣死了——罪有應得,波洛想。但是,唉,在希臘海的某個小島上就不會有鮮花盛開的花園了……

但是還有米蘭達——鮮活、年輕、美麗。

他執起朱迪思的手親吻了一下。

“再見,夫人,代我向您的女兒問好。”

“她會永遠記得您,記得您的恩情的。”

“最好不要——有些記憶最好還是埋藏起來。”

“晚安,親愛的夫人。麥克白夫人和那喀索斯。非常有意思。感謝您讓我經歷這些——”

“對,對,”奧利弗夫人怒氣衝衝地說道,“每次都是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