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杯,一杯,再一杯。
艳红的琼浆在精致的琉璃杯中流转,被一只纤纤素手无意识地摇曳。
杯壁上,倒映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在晃动的酒液中显得迷离而忧伤。
玉指微抬,杯沿轻触樱唇,饮雪用力抿下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间,却压不住心头的万般滋味。
眸光流转,她下意识地投向远处那扇紧闭的门扉——
那扇隔绝着另一个女人,为她心爱的男人,生育子嗣的门。
恰在此时,门扉洞开。
几名护士鱼贯而出,步履匆忙;
她们手中捧着的银盆、雪白纱布、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各色药瓶,无不透着紧张的气息。
她们的脸上,都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慌乱。
饮雪心头一紧,秀眉微蹙,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怎么回事?”
一名护士脚步未停,只匆匆侧回了一句:
“回禀公主!夫人宫口开度不足,小公子头位受阻,已见红……”
饮雪不由得一惊!“见红”二字,如同冰锥刺入饮雪耳中。
她下意识垂眸,看向手中那杯殷红如血的葡萄酒;
恍惚之间,一股浓烈的、令人心脏强烈悸动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
她猛地将酒杯放下,声音提高了几分:
“夫人的状况,要不要紧?孩子……可能平安?孙大叔……你们的院长,不是在里面吗?”
另一名路过的护士连忙接话:
“夫人性子倔,坚持要自己生,怎么劝都不听!
院长已施针稳住了夫人,命我等去准备剖腹取子所需之物……”
原来如此……
饮雪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稍稍松弛。
一丝气息自唇间无声溢出;无论如何,那是小褚的孩子,是褚家后续有人的香火血脉。
“性命……可有碍?”她追问,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
又一个护士经过,恭敬答道:“院长亲言,性命无虞,请公主安心!”
“那就好。”饮雪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务必小心伺候。”
“是!”
众人离去,这里,又复归寂静。
饮雪缓缓抬,深邃的目光,投向那浩瀚的星空与皎洁的明月。
清辉洒落,映照着她眼中的孤寂与思念。
“小褚……”
饮雪在心底无声的呼唤,带着无尽的爱恋与酸楚,试图攀附那清冷的月华,寄向万里之外的褚英传。
这微薄的慰藉,聊胜于无。
心念转动,苦涩的藤蔓悄然缠绕心间——
她的驸马,即将初为人父,这份巨大的喜悦,却是由另一个女人与他共享。
她雪月狼国的小公主,此刻只能做这喜悦的局外人。
更让她心头隐隐作痛的是,丈夫的长子,非她所出……
一种深沉的“多余”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心田。
然而,这并非源于对池芸芸的敌意——
她们之间,早已在婆婆临终前的极力维系下,形成了一种无奈却不得不维持的共存。
这份痛,源于命运的安排,源于爱的独占欲在现实前的无力。
苦闷如影随形。
她重新执起酒壶,殷红的液体再次注满琉璃杯。
一杯接一杯,辛辣入喉,奇异的是,这夜的酒,竟似失了魔力,
任凭她如何灌饮,那醉意却始终不肯降临,只留下越清醒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