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惟下了飛機直奔醫院, 見到了李東歌,一顆光滑鋥亮的腦袋。
昨晚打電話,兩人分隔兩端痛哭流涕, 如喪考妣,但這會兒反而沒有什麼悲壯的氛圍, 李東歌坐在床上,被她媽媽親手喂著小蘋果塊。
她笑眯眯地看著覃惟, 自嘲道:“來來來,免費觀猴兒。”
覃惟也有點樂, 摸她光溜溜的頭,“有必要剃得這麼乾淨麼?蒼蠅落個腳都得劈叉吧?”
“……你他媽不損我就難受是吧?”李東歌側過去給她展示自己腦袋的側面和後面,像庫克在釋出會上展示最新產品, “瞧瞧, 我這精緻的腦瓜子!”
覃惟笑了起來。
李東歌嘖嘖稱奇:“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頭型竟然這麼,圓潤飽滿。”
“晚上我吃泡麵,就加你這顆完美的滷蛋了。”
李東歌發癲:“警告你不要惹怒病人,我現在殺人好像不用負法律責任?”
覃惟說:“神經病不用負責。”
“腦子有病不算神經病嗎?”
“你腦子不是腫瘤,是缺根筋吧?”
兩人依然一見面就互掐, 有說不完的話題,並沒有因為不常聯絡而有任何產生陌生感。李東歌和覃惟都下意識不去悲傷, 因為心裡都是見面的喜悅和新鮮感。
李東歌說她手術在後天早上,提前把頭髮颳了涼快,東哥媽媽出去了又進來,後面跟著她爸爸。
“這是惟惟, 你們早就見過嗷?”
東哥媽媽笑著說:“知道知道, 之前來過咱們家的,你們三個小姑娘。”
“對。”東哥有些沉默。
是畢業的那一年, 覃惟在東哥的老家過生日,她父母還把房間空出來給她們睡,覃惟清楚地記得這些事。
她問李東歌為什麼不告訴她們,李東歌說:“當然是要悄悄變成一顆滷蛋,然後驚豔所有人!”
覃惟看著她,沒說話。
“好吧,我只是覺得大家都太忙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沒有必要為我的事折騰。”說到底,生命與健康只是她一個人的慌張與恐懼,與別人無關。
“話不是這樣說的。”覃惟起初不理解李東歌的想法,隱隱約約又有些明白,她也覺得大家的關係疏離了麼?害怕沒回應,所以不願意面對失望嗎?
“可是我來了。”她根本就沒有猶豫過。
“哎呦,我可太感動了。”李東歌眼眶霎時紅了起來,“都要信你的鬼話了。”
“什麼?”
“全世界你跟我第一好。”她幾乎對所有人都說過的鬼話。
“……”覃惟輕柔地摩挲著她的手臂,“嗯,我跟你第一好,我會陪著你的,不要害怕。”
李東歌快速抹掉眼底的溼潤,然後側身躺下了,她並不願意再給自己軟弱的暗示。覃惟看了她一會兒,時間不早。
東哥爸媽在病房外面說事情,覃惟過去跟他們打招呼,拿出一張卡交給他們,說如果手裡現金緊張,就用這張卡里的。卡是她上飛機前就準備好的。
東哥媽媽連忙推辭,“你能來看東歌已經很有心了,怎麼能要你的錢呢?”
覃惟堅持:“兜裡有錢,心裡才不慌。”他們當然都希望病理檢查是良性,可結果要是沒有如願,有足夠的錢也能多一分安全感。
“阿姨,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我和東哥是十年的朋友,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東歌媽媽瞬時哽咽住,看著她,“你們,都是很好的孩子。”
“我先回去了,明早再來陪她。”覃惟拍拍東歌媽媽的肩膀
覃惟在某一時刻又會感到慶幸,萬惡的工作至少有一個最大好處:這些年她是賺到了錢的,能在需要的時候拿出來救急。
她早就懂得人情世故,懂得世間冷暖。是痛苦的成長換來的。
手機在包裡連續響了兩聲。
宋景嵐:【覃惟,聽說你已經從Rossi離職了,好好休息吧。】
宋景嵐:【有時間約我吃飯啊。】
覃惟明白這是對方在對自己遞橄欖枝,她們做這行的,總能偽裝出一種親切又禮貌的感覺,又帶有很強烈目的性。
覃惟自己也是這樣,她打了幾個字回覆:【宋總你好,我最近的確在休假,回來咱們再約。】這個回答很得體。
她往點進去群聊然後又退了出來,分別給顧雯和葉曉航說了這件事,問她們可不可以過來。李東歌內心當然是希望她們來的。
顧雯一句廢話都沒有,“我明天一早就過去。”
葉曉航在南方某個偏遠工廠做調研,也沒有猶豫地就答應了來,“我先買機票,然後找車從這兒去機場,現在就去。”
覃惟的一顆心終於落地,好在沒人拒絕。
沒過一會兒,葉曉航又打電話給她,語氣很著急:“廠裡的司機都下班了,找不到車,今晚走不了我怕趕不上飛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覃惟說:“你彆著急,趕不上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