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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5拱翼之爭

從乾清宮裡回來,幾人進到內閣後就分開,各自回到各自值房辦公。

魏廣德進屋的時候,蘆布也跟著進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老爺,前段時間高閣老和霍尚書關於京營營制改革的爭論似乎升級了。

今日霍尚書上奏關於營制的奏疏,還提及幾年前的陳年往事,公開他們之間的矛盾,似是不願繼續由高拱插手此事。”

“哦?把奏疏抄本給我。”

魏廣德聞言站定,思考片刻才對蘆布吩咐道。

本來關於兵部的奏疏,一般都是由魏廣德接手處置,可是前段時間高拱連上數篇關於軍制改革的奏疏。

先是引用兩年前吏科給事中鄭大經指責明軍懲罰不嚴的錯誤,“各邊將領被罪斥罰者,旋謀起用,人無忌憚”。

也就是說邊將即便因過失被罷職,但只要派人到京城活動一番,往往很快就會被重新啟用,所以邊將們早就對朝廷的懲處沒有什麼害怕。

在奏疏裡,高拱提到:“今邊臣莫肯效死者,弊在操切太過,爵賞太輕”,明軍賞罰不公,會嚴重挫傷將士作戰的積極性。

而後,高拱又提出對兵部進行改革。

《明史·職官志載:“兵部,尚書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尚書掌天下武衛官軍選授、簡練之政令。侍郎佐之”。

然而嘉靖、隆慶之際,南倭北虜交侵,逢邊疆多事之秋,邊務冗雜難測,兵部此種舊人事編制難以處理繁多冗雜的邊疆政務,無法適應複雜的邊疆局勢。

由此,高拱建議改兵部“一尚書二侍郎”為“一尚書四侍郎”。

“又以時方擾邊事,請增置兵部侍郎,以儲總督之選。由侍郎而總督,由總督而本兵,中外更番,邊才自裕。”

高拱強調兵部尚書之職關係王朝之安危,近十年來正逢邊疆多事,在此兵部體制下,如果邊方總督缺任,則兵部侍郎頂缺,倘若兵部侍郎難以脫身,則會以別部人員代替赴任。

如此往往拆東牆而補西牆,嚴重限制了兵部職能的有效揮。

先,高拱看到當時兵部嚴重受限於明初的“一尚書二侍郎”局面,侍郎員額太少,左、右侍郎主要協助尚書處理兵部事務,公務繁忙,一旦抽調外差,兵部事務的處理便難以得到保證。

其次,侍郎職責在於協理部事,對邊地情況缺乏瞭解,很難為兵部對邊地之事的謀劃與決策提供建議。

最後,兵部承擔巡閱邊務的職責,但由於侍郎太少,臨事一般多借調他官,往往因非其職而就其位,不悉邊事,影響對邊事的有效處理,或因路途遙遠不能及時履職,從而貽誤事機。

基於以上弊端,高拱向隆慶皇帝提出了具有針對性的改革建議,改兵部編制為“一尚書四侍郎”。

高拱認為,新添侍郎既可在部內任職,又可巡視邊務。

換句話說就是增加兩個實職侍郎機動,平時在部裡協助辦公,無事則巡視邊防,若有總督空缺,朝廷短時間找不到合適人補上,則由侍郎充任,這樣也不會影響兵部運作。

其他還有諸如分攤總督權利,明確權責關係等等的奏疏。

就如同高拱指責陳以勤侵權一樣,顯然霍翼也有這樣的看法。

在聯絡年初時有人對他不職的彈劾,讓霍翼很輕易的相信此事就是高拱在被背後搗鬼,指使科道言官對他進行的攻擊。

目的,自然是他屁股下面的位置。

看來高拱在回京之初,就已經對兵部尚書之位垂涎已久了。

因為高拱突然對兵部提出諸多改革意見,讓隆慶皇帝終於答應讓高拱接受京營事,魏廣德不再過問。

本來高拱突然插手京營改制就讓霍翼警覺,再有這幾道奏疏,讓霍翼感受到高拱濃濃的惡意。

魏廣德一直抱著的心思就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高拱想要插手京營,那就讓他去好了。

京營可不是那麼好弄的,裡面涉及太多勳貴利益,他涉入其中都是如履薄冰,遇事處置都得小心翼翼。

既然高拱要摻和,他當然樂意讓給他去幹。

不過現在才有些明白,或許這就是高拱在給他示威,表露出一絲威脅之意。

所以現在知道高拱又和兵部尚書霍翼幹上了,魏廣德心裡只是偷樂,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他就在一旁看熱鬧就是了。

不過魏廣德終究還是把高拱想的膚淺了,實際上現在的大明朝對外,“外夷之患,北虜為急,兩粵次之,滇蜀又次之,倭夷又次之,西羌又次之”。

特別是嘉靖、隆慶兩朝交替之際,“王朝九邊皆鄰敵,在宣大山西則有俺答諸部,在陝西三邊則有吉能諸部,在薊遼則有土蠻諸部。西馳東騖,擾我疆場,迄無寧歲”。

而對內,則是因為貪官汙吏橫行,官場潛規則眾多,導致種種怪象滋生,空有龐大國力卻無法集中到中央手中進行改革,還因為財政捉襟見肘,處處受限。

針對如此惡劣之形勢,高拱力主實行改革,是由外到內逐步推進,先是期望重新建立大明強大的邊防體系,再對內進行整肅。

高拱被罷職回新鄭這兩年,他可沒有沉寂在懊悔或者憤怒中,而是退出朝堂後,更多的在思考如何落實他心目中的大明該如何進行改革。

先對軍事進行大調整,鞏固邊防,再對內整肅官場,最後對一些不適合現時的國策進行調整,以期讓國家重回明初盛世。

魏廣德這些年因為和陳以勤、殷士譫聚成小團體,在內閣裡好強霸佔慣了,做事兒先想到的就是爭鬥,早就忘了現今大明的處境。

他只記得大明朝還有百年時間,根本沒有去想過做太多事,更多抱有的是得過且過的念頭,所以對高拱已經開始的政治改革絲毫沒有覺察到。

在他看來,高拱的迴歸肯定就是要爭奪他們原本到手的權利。

而實際上,此時的高拱那裡還有心思和他們這個小集團爭鬥,有皇帝的支援,他是勝券在握,大勢在手那裡還會去看他們。

兵部已經插手,而現在他又在和吏部侍郎張四維忙著裁革官場冗員的清單,他現在就是要大幹一場。

雖然他還沒有內閣輔之名,但已經擁有了內閣輔之權。

不過在魏廣德看霍翼奏疏的時候,高拱也已經回到了值房裡,知道了霍翼那篇奏疏的內容,這令他大為光火。

霍翼提到的陳年舊事,乃是嘉靖四十年他還在禮部擔任侍郎之時,議歲出戶部侍郎一人駐薊鎮總理糧餉,時戶部侍郎有空缺,內閣商議時就提出由高拱轉遷戶部左侍郎前往薊鎮。

魏廣德看到這裡,心裡其實就有底了,這應該是嚴世番的策略,想要把高拱外放,讓裕王府失去在朝中的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