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吭聲,然後過了會兒才說:“我給你帶成都小吃,你不是喜歡吃辣的嗎……暖暖媽媽說……”眼淚已經不自覺就往下掉,她蹲在那裡小聲說,“暖暖媽媽說,這裡的東西都很辣,特別好吃。”
“好。”
“那我不說了,再見。”
“再見。”
電話結束通話了。
她一隻手攥著手機,另外一隻手使勁去摳著牆上的紅磚。磚因為時間長了,一摳就能落下一片片碎屑。等到把眼淚憋回去了,才回到房間,把手機還給暖暖。暖暖拿過手機就樂了:“你怎麼滿手都髒的啊,多大了啊,快去洗澡吧。”
她心情低落,也沒多說,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
洗澡出來穿著睡衣,卻發現暖暖坐在椅子上看網頁,沒有和班長聊天,看起來不太高興。紀憶問她怎麼了,暖暖哼了聲:“說不能一直這麼發簡訊,手機又要沒錢了,讓我早點兒睡覺。他們家又沒有網,讓我今晚上怎麼過啊。”
她噢了聲,想起剛才的電話,鼻子還是酸酸的。
“紀憶,我們喝酒吧,”暖暖忽然低聲說,“我要借酒消愁。”
她沉默了會兒,點頭。
於是暖暖就非常快速地跑出屋子,竟然找出了今天下午剛才被人送來的青稞酒。暖暖抱著酒瓶子,介紹說這是“絕對和米酒一樣的度數,完全醉不倒人的酒……”,於是兩個人就坐在屋子裡放心大膽地喝了。
具體怎麼睡著的,竟然一點兒意識都沒有了。
第二天爬起來,兩個人已經被換了一身衣服,塞到了被子裡。
……
紀憶忽然就不好意思了,昨晚是怎麼了,這是在人家做客啊,暖暖也臉色大變:“完了,一定是我媽來了,紀憶你還記得嗎?”
她搖頭,毫無印象。
可是更詭異的,這件事就再沒有人追究過。暖暖媽媽竟然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只在飯桌上,若有似無地提點女孩子們不要多喝酒,以後出門了更不要喝,尤其是酒量這麼小的。紀憶低頭吃著飯菜,覺得臉都燒起來了。
到離開前一天,季成陽自己開車,帶著紀憶和暖暖去隨便逛逛。
紀憶和暖暖吃辣,吃得眼淚都被辣出來的,她還不忘自己對媽媽說的話,指著冒菜問季成陽:“這個小吃有沒有真空包裝的?”
他反問:“很喜歡吃?想帶回去?”
“嗯。”
“那就多吃些,帶不回去。而且這個,應該在北京也能吃到。”
這樣啊……
“那有什麼是特別的特產呢?”紀憶非常認真看他,“要特別辣的。”
“我一會兒帶你們去買。”
結果他真的帶他們去買特產,又吃了晚飯,等到上燈了,暖暖看路邊頻繁出現的茶樓茶館,覺得一定要去體會下別人的生活。
於是,他就挑了個安靜地方,帶著兩個小姑娘……喝茶。
他點茶的時候,茶樓的服務生特別熱情,是那種見到長得乾淨漂亮的男人所特有的熱情。暖暖最看得興奮,輕聲和紀憶耳語:“我以前和小叔出去,還有去美國看他,女生都對他這樣。你覺得不,我小叔特別招人,他越疏遠人吧,人家還越想著能和他說上一兩句話,那種……特勾人的勁兒……”
紀憶搖頭。
她沒覺得他是疏遠的……
暖暖翻了個白眼,繼續抱著手機,毫無節制的發著簡訊。紀憶很少喝茶,抿了口自己的鐵觀音,就又去看他的龍井,甚至仔細看茶葉有沒什麼不同。
她盯著他的杯子。
季成陽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想嚐嚐?”
“嗯。”
他把自己杯子倒滿,遞給她。
她抿了口……其實也沒什麼太大差別。
她想起什麼,湊過來,輕聲問他:“昨晚……你知道我和暖暖喝醉的事情嗎?”
他頷首。
“我們有沒有做壞事?”這才是她擔心的。
他略微沉默,然後就難得地笑了:“沒有。”
她鬆了口氣。
他看著她抽出一張餐巾紙,然後把嘴巴里吃進的一片茶葉,吐在紙上,然後才摺好紙,扔到煙火缸裡。
如果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第一次喝醉,就只抱著你哭,重複了幾百句“媽媽我聽話……”,到嗓子都哭啞了也不肯睡覺……第二天卻忘得一乾二淨。
那麼,這個女孩的心裡,究竟會有多深的一道傷?
連她自己也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