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晴,院子里的积雪第二日就被人清扫干净,有时候厨嫂会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她只需要负责夏桉的饮食,夏桉对食物不挑剔,是一个?很好养活的人。
她这么想着,不禁脱口而出,随即立马捂住嘴唇道歉。
夏桉笑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奈的说:“可是有人觉得我很难养。”
于是提出很多要求,时间完全由那个?人规划。
“怎么会,夏小姐你的脾气很好。”厨嫂之前在不少富贵人家?做过厨佣,也遇见过因为不顺心就直接脾气暴躁摔盘子的人,但?更多的,上流人家?很少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他们真?正的情绪。
那些话会转弯,是暗示,是警告,有轻蔑。
夏桉很简单,你做什么她吃什么,的确是一个?很好养活的人。
“夏小姐面?相很好。”厨嫂由衷的夸赞道,相由心生?,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她认定是个?夏桉是个?本性?善良的人。
“不。”夏桉很轻易的在这件事情上找到答案,“是因为我也寄人篱下。”
境地尴尬,害怕辜负期望已经要费尽全力,哪里还敢提出那些不该有的要求。
颜祈只需要简单的吩咐一句,她喜欢的东西就能永远在颜家?餐桌上消失。
过去的十多年,她不过就是被颜祈圈养的宠物,
厨嫂愕然,她思考了一下说:“但?是您看起来像那种被保护的很好的人。”
至少在外表,夏桉身上看不出任何被生?活磋磨的痕迹,她全身上下透露着被金钱浸润过的光泽,眼神澄净透亮,吃穿用度都?打?破了厨嫂以往见识的所有认知,气度仪态都?是被精心教养过。
夏桉像那种天生?命好,不需要面?对太多复杂的问?题,是从未受过磨难的人。
夏桉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千帆过尽,原来她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不由苦笑。
她早就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恍惚中记得小时候她的脾气跟颜祈似乎也不相上下,那时候她还是夏家?的小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直系里唯一的孩子。
夏桉本来就有资格成为不受苦难的人。
是那个?雪天夺去她的所有,从云端掉入凡尘。
“颜先生?说,雪人化了您会难过的。”
一个?能为雪人融化难过的人,你要相信她还能经历过什么苦难。
住在城堡里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厨嫂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桉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颜先生?很爱你。”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用心的人,宅子刚建好的时候我就来了这里,听?外面?移植绿化的人说,颜先生?给他们的是一幅小孩子的彩笔画,每个?地方种什么树开什么花都?要丝毫不差。”
“他说,您喜欢这样?的房子。”
夏桉脑海一片空白,对这样?的事情竟然毫无印象,或许她曾经真?的因为颜祈的聒噪而随意画了一幅塞给她,说那就是她喜欢的东西。
怎么这么容易被骗?
不是很聪明吗?
敷衍和真?心都?看不出?
小时候嘲笑她看童话书,现在为什么又要开始保护她的纯真?。
夏桉嘴角发苦,困顿地抚上颈间的珍珠,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回来站在屋檐下,她听?见自?己不曾变更的话语:“这不是我的人生?。”
夏桉又喃喃重?复了好几遍,心稍稍安定。
颜祈垂下眼,无力感充斥每一个?细胞,他清楚的感知到,那个?夏天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夏桉一直因为父母的事故很讨厌下雪,和他约定在蓝月岛看雪的不是她。
是珍珠。
夏桉以为颜祈这次会和她冷战很久,但?她同样?也不了解颜祈。
静止很久,颜祈还是靠过去从后面?搂住她,下颌轻轻触碰在夏桉的发顶不再乱动,他们像是这世间所有刻骨铭心相爱过又恶语相向?准备决裂的怨侣,连拥抱都?变得谨慎。
颜祈过了好半晌才开涩哑开口:“如?果我们一开始和平相处,夏叔叔他们也还在,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学琴,然后等长大了按照流程照本宣科,跟你表白约会,是不是颜淙的位置就会属于我。”
他说完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声音低的像是落了一夜的霜雨:“我忘了,你本来一开始也不喜欢我。”
从五岁第一次见面?他去主动牵夏桉的手,夏桉就一直在避开他,她一直喜欢颜淙多一点。
“你总是这样?厚此薄彼。”颜祈想到过去也不免埋怨。
“我说话你就不听?,颜淙说话你什么都?信,他难道就真?的比我可靠?你也从来不对我笑。”
“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高兴的次数还没有在蓝月岛的时候多”
他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突然发问?:“你有爱过蓝月岛的平南吗?”
那是她给他取的名?字,“他”只用了两个?月就抵消了过去十五年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又让人觉得不甘。
原来他的手上一直有正确的钥匙,夏桉只是单纯讨厌这个?他。
颜祈感到鼻尖酸涩,哽滞几秒声音低微恳求道:“你应该爱过他吧,桉桉,你爱过对不对”
他们在神树下一起系过姻缘结,在落日黄昏时接吻,真?真?切切的相依为命过。
“他”没做错什么,或许有被爱的由。
颜祈手指蜷入掌心死死搂住,从斑驳的往事里再一次找到爱的踪迹,头埋的很低很低,身形将夏桉完全笼住,咽下所有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