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雲苑內霎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湛的嘶吼質問聲直衝雲霄,將守在院門口的嬤嬤都嚇了一大跳。
成婚以來,許湛似乎是頭一次這般怒吼著蘇婉寧。此刻他橫眉豎目,被怒意驅使的發冠倒立,整個人張牙舞爪得彷彿羅剎惡鬼一般。
月牙與丹寇生怕許湛會對蘇婉寧動手,兩人立刻相視一眼,皆做好了要死死護住蘇婉寧的打算。
綺夢也被許湛陰森可怖的臉色嚇得發起抖來,可比起心內的懼意,她更怕蘇婉寧會為了她而與許湛鬧得水火不容。
夫人在鎮國公府裡已活的這般艱難,若是再與夫君離了心,往後這漫漫的後半生又該如何挺熬過去?
所以綺夢便聲淚俱下地朝許湛磕了個頭,只說:「二爺息怒,奴婢蒲柳之姿,是怕玷汙了二爺才不敢應下這事,如今奴婢都想明白了,能伺候二爺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氣。」
月牙和丹寇都不忍地別開了眸光,她二人與綺夢情同姐妹,自然知曉她心裡是一點也不願意給許湛做通房丫鬟。
可此時她們主僕已是進退兩難。若綺夢不肯應承下來,二爺因此怨恨上了夫人,往後的日子才是難上加難。
丫鬟的命值幾個錢。
更何況夫人待她們這般好,即便她們犧牲了自己的後半生,又算得了面色呢?
許湛仍在盛怒之中,可他聽見了綺夢的這一番話,心裡的怒意也消下去了些。許是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惹人惦記,綺夢越是不願意伺候她,他就偏要收用綺夢。
她不想?
他偏要在床榻上將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綺夢。」蘇婉寧冷喝一聲,先偏頭與月牙說:「你把綺夢扶起來,即刻套了馬車送她回安平王府。」
自她嫁給許湛以來,似乎總是一副賢淑端莊、溫婉和順的模樣,即便面對許湛的風流和鄒氏的刁難,她也能泰然處之,如沒有脾性的泥人般收起心內的所有稜角。
蘇婉寧險些忘了,自己在閨閣裡時也是個憧憬著能嫁個頂天立地、敬她愛她夫君的人。
如今她在鎮國公府裡做著傀儡般的世子夫人,一日日地淡忘著自己的心志,對一切的不平與不忿都視而不見,如今甚至連身邊親如姐妹的丫鬟都護不住。
這樣的苦悶,這樣的權勢,這樣的世家冢婦。
是她雲英未嫁時一心期盼著的嗎?
蘇婉寧知曉綺夢與元寶兩情相悅,綺夢雖嘴上不說,可這些時日總是偷偷地在寮房裡給元寶繡鞋襪和外衫,儼然是全心全意地盼望著嫁給他為妻。
「爺說我們安平王府是破落戶,妾身也是破落戶家出身的女子,原也是沒有資格伺候二爺的。」蘇婉寧自嘲一笑。
因見月牙和綺夢都不肯動作,蘇婉寧便要自己進內寢去收拾嫁妝箱籠,意欲回孃家安平王府住上幾日。
她嘴裡冒出的每一句話,以退為進的所有動作,都是在逼迫著許湛。
要麼放綺夢去安平王府嫁人,要麼她懷著肚子裡的孩子去孃家,乾脆便讓外人知曉他們夫妻大吵了一架。
許湛心裡辨得明白,愈發能篤定蘇婉寧是一點都不把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裡,否則為何還會有威脅的手段來逼他就範?
他又豈是個會被女人逼迫得跪地求饒之人?
此刻,許湛心裡的怒火驟然燒到了頂峰,丫鬟婆子們還來不及勸架時,許湛的狠話已然出了口:「你們主僕演得一手好戲。爺沒工夫和你們裝腔作勢,要麼今夜爺就把綺夢收房,要麼你們一起滾出鎮國公府。」
*
翌日天明。
秦氏的病好轉了之後,便寫信回了自己的孃家,讓兄長家將膝下的嫡女秦妙音送來梁國公府。
秦家三代同進士,秦老爺子更是兩朝帝師。文官清流中,秦家向來是領軍人物。
「從前有公主和縣主在旁搗亂,我總是不敢把妙音扯進來。如今也是沒了法子,只能讓他們親上加親了。」秦氏與心腹嬤嬤道。
嬤嬤們都是出自秦家的陪房,對秦妙音自然只有讚不絕口的道理。
況且心腹嬤嬤已從秦氏和徐懷安的齟齬裡覷見了些隱秘,她們驚訝於光風霽月的世子爺竟會對密友之妻起了意,後怕之餘也盼著秦氏早日為徐懷安定下婚事。
「音姐兒生的端莊大方,做事也進退有度。聽家裡的婆子們說,音姐兒執掌中饋這兩年將秦家管的滴水不漏,可見她足以能擔起我們梁國公府這個重擔。」嬤嬤們順著秦氏的話道。
秦氏愈發滿意,便點了點頭說:「還有一點,音姐兒眉眼裡和那個蘇氏有三四分相像。就看在這一點上,慎之也會點頭的。」
她這話一砸下來,嬤嬤們倒是沒了主意,只端了茶盞遞到了秦氏跟前,笑著問:「夫人這話是何意,奴婢們駑鈍,實是聽不明白。」
秦氏笑著拿團扇點了點那嬤嬤的手,只說:「慎之面上總是一副光明磊落,如松如柏的清雅模樣,可這孩子分明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難道你忘了他小時候養過的那隻雪兒兔。一邊要端了君子外衣,一邊又對那蘇氏寤寐盼求。這才是真正的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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