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瑤清心砰砰直跳一把拉住了菱星的手,一雙好看的眼帶著較真問她:“菱星,我如今可是十四了?”
菱星聞言一懵,壞了,姑娘落了失憶症,連年芳幾歲都不記得了,卻也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十四,當真十四,她鬆開了手,阮瑤清只覺得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將自己噎死,又是連咳了幾次,覺得胸口處都牽扯著難受,咳著咳著她便哭了,哭了半晌,又笑了。
菱星見阮瑤清如此反常,害怕極了,忙上前扶著她喊著她哄著她,她從未見自家姑娘如此。
但如何喊她,阮瑤清都像是陷入了夢魘中一樣,對她的叫喊不聞不問,如今的她也不過十五歲,哪裡見過這幅架勢,早已經慌了神,她忙對著外頭喊去:“許媽媽,許媽媽,快去請醫郎,姑娘怕是不好了。”
守在院子的外的老媽媽聞言,忙進了屋子,滿臉帶著不耐,看了眼又哭又笑的阮瑤清,一副瘋癲不可掌控的樣子,也是下了一跳,卻還是道:“要請你便去請,差使我這老婆子做什麼?你去吧,我在這盯著便是。”
說著便伸手拽了個椅子坐下,抱著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擺明態度不願跑著一趟,菱星心裡憋屈極了,但如今寄人籬下,只得鬆開了手,小聲叮囑阮瑤清兩聲,便要往外頭去。
阮瑤清見著那老婆子,便是在一瞬間清醒了,天煞的老天爺,故意折騰著她玩呢?好不容易兢兢業業了十餘年,眼瞧著就能成為太后,統掌大權,卻是讓她一摔又回到了十四歲?
她停了哭,面上冷冷的,拉著菱星搖頭道:“我無礙,不用了。”
轉頭看向那擺譜比主人家還大的老奴道:“有勞許媽媽了,勞煩您告知下外祖母,讓她老人家操心了,晚些時候我親自去謝罪。”
那許媽媽見阮瑤清又恢復了清醒,也沒敢在明目張膽的坐著,起身點頭道:“那老奴便回去稟告老夫人了,姑娘先歇著吧,可別再象方才那樣,要是驚動了老夫人,怕是這程府也呆不得了。”
言語裡帶著嘲諷之意,面上帶著笑轉過身扭著大臀走了出去。
菱星見她出門,忍不住罵了一句:“這老刁奴,欺人太甚!”
可不是欺人太甚,如今的阮瑤清卻一生中最難的是時候,她如今寄居在程府,是實實在在的寄人籬下,一無靠山二無錢銀,連這個老奴都能如此輕賤她。
說到底,這外祖母到底不是親的,自是談不上多照顧她。
要不是她親祖母早亡,哪裡還有李氏什麼事兒,親外祖母走的早,祖父便續了李氏為妻,李氏肚子也算爭氣,續絃後便生了二舅舅與三舅舅一舉拿下來府內的主事,母親作為前室嫡女便養在她膝下,索性祖父疼愛這膝下唯一的長女,且女子也不影響李氏地位,李氏到底也算是厚待的。
成年後,母親程素與阮家庶子阮義舟成婚後,才搬離了程府,只不到十年母親便去了,父親為去掙個前程,便帶著哥哥去了京城多年未歸,只留下自己一人在這程府養著,這一呆便是五年。
此刻阮瑤清腦子亂極了,哪裡能操心道那刁奴,似水的眉間微微蹙起,心頭是化不開的愁緒,細細思忖到底為何她會重生?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
菱星見阮瑤清眉梢壓著,當她是被那刁奴氣著了,腦筋一轉忙提議道:“姑娘,我們去趟山上禮佛如何?一是為您除除黴運,二是給老爺與公子求求福氣,您看如何?”
“禮佛?”
這話恰是點心了阮瑤清,猛地想起太子登基那日的五字密函,她舔了舔牙尖快要氣笑了,難不成當真是因著那紅色肚兜,讓她猝死當場?程費了十年籌謀?
小丫頭見阮瑤清不再陷入沉思,鬆了口氣,忙點了點頭,興致昂昂的看向她。
阮瑤清笑了下意有所指道:“是要拜的,卻不是拜這裡的菩薩。”
菱星迷惘:“那姑娘要去何處我好著車馬安排。”
阮瑤清理了理衣裙站了起來,走到窗牖旁開啟了窗,無不貪婪的看向四周,外頭草長鶯飛蝴蝶翩翩,呼吸間是曾讓自己難忘存在於記憶中的味道,那飛舞的姿態比宮中的歌舞要美的多,只是這樣的景色也是看不了幾日了。
她懶懶的靠著窗:“不必了,再過三日,你便知道了。”
算一算,父親再過三日便能來接她了。
只是這兩三,她也未必能安安穩穩的過,她關了窗,轉頭看向菱星道:“去取條最輕薄的中褲來,顏色深沉,切記要薄的那種?”
菱星雖不知緣由,卻是很聽阮瑤清的話,轉身便走向了箱籠,翻了許久才找出一條墨綠的中褲來。
“姑娘,您看這條可以嗎?”
阮瑤清看了一眼,這褲是薄紗織的,極薄極輕,雖粗糙了些,卻正合她心意,她命菱星為自己穿上,又挑了挑顏色深的襦裙遮著,裙據一遮掩,便瞧不出端倪。
待忙停當,已是午後半晌,菱星見阮瑤清一身青衣羅裙,青絲半散,簡單用了個碧玉簪子綰起,別的華貴釵鈿皆無,反倒是襯的一雙嬌面瀲灩仙氣,她生的本就好看,嬌容上總帶著稚氣與天真,小鹿般的眼睛任誰看了都要心軟,只是自入宮後為顯得端莊,總用濃厚的粉黛遮掩面上的靈氣,時間越是積累,那雙眼睛也盡被死水沾染。
阮瑤清瞧著鏡子裡的自己,越發的感慨,她多久沒瞧見這般裝束的自己了。
菱星見著這般的阮瑤清,滿是自豪,正要開口誇讚,便聽到門簾響了一聲,她探頭看去,問來何人。
是去而復返的許媽媽,只聽到嗡著聲音道:“娘子既安歇好了,便去壽春堂一趟,老夫人在那處等著呢。”
阮瑤清聞言嘴角幾不可微勾起,心道,該來的到底是躲不掉,好笑的搖了搖頭,順手拿起一串碧玉耳璫戴上後,才卻是站起了身,慢悠悠的走到了木門前,開啟了門。
她揚著一張笑臉道:“勞許媽媽久等了,這便走吧。”
許媽媽打眼看了下阮瑤清,輕笑了一聲才趾高氣昂的轉身領路。
春暉堂是程府家祠,歷代的程家主人便是久眠再此,在這樣的地方召見阮瑤清,自是帶著深意的。
他們穿過兩重廳堂,三道迴廊才堪堪邁進了春暉堂的院子。
院子是由四面的高牆圍起,是個三進的院落,一道景牆映入眼簾,待越過垂地的月亮門後,穿過一道竹林後便是春暉堂了。
阮瑤清一進堂,便能聞到一股沉沉的香火氣味,她對著味道有深入骨髓的厭惡,不適的皺了皺俏鼻。
剛進入,便瞧見煙霧繚繞中的李氏身著一身暮色衣裳,半闔雙目低頭跪在牌位之下。
許久未見李氏,阮瑤清其實無甚感受,說到底,這老婦也沒幾年壽命了,要是沒她,自己這些年或許該更悽慘些。
她默默走到她身側的蒲團跪下,雙手合十靜默而跪,自打遇著了重生之事,她便對這些事情帶著敬意,畢竟像這般神魔之事她是真的遇到了。
程老夫人聽著動靜,只是微微側目,看了眼她如此乖巧,便才轉頭繼續。
約莫過了一刻鐘,才見程老夫人緩緩放下了合十的雙手,又對著牌位磕了三個頭,才要站起身,許媽媽一直站在她身側候著,見狀忙眼疾手快的將她扶起。
沒有程老夫人准許,阮瑤清依舊跪著,她:“怯怯的”抬頭看著李氏,眼裡頭滿是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