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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花落盡 第9節

何梓明忙伸手與她握住,笑道:“久仰祁三小姐的大名,幸會幸會,一直聽家裡人誇讚你,聰明漂亮會念書,都還沒有機會認識。”

“叫什麼三小姐這麼老套,叫我司雯就好了。”她笑得開朗,“我阿爸他們總是誇你是穎城後生裡面最能幹的一個。今天終於有機會見到了,我看還要加一個優點,就是很帥氣,比我們學校的男同學都帥。”

祁司雯是祁太太唯一的女兒,非常受寵愛,從小接受西式教育,現在在上海讀大學,修的是金融專業,家裡在北京和上海的人脈廣資源多,這段時間她來北京金城銀行做實習報告。

何梓明從沒見過這麼直接爽朗的女孩兒,一時都不知道要如何回話,只有笑笑。

“密斯祁,你可真是厚臉皮,你媽媽要聽到你都這麼跟男同學打招呼要替你羞死。”一旁的楚行長笑呵呵的打趣她,繼續幫何梓明引薦,“何大少,這是上海灘的風雲人物傅先生,正好今天來北京,大家也是有緣在我這個小廟聚起來。”

何梓明自然知道傅先生是何許人物。遠在北京上海但影響穎城風雲變幻的就是兩個人物,在北京當權的劉宗望劉司令,從商的上海的傅其昌傅先生。

傅先生是祁家的遠親,娶了祁司雯的二姑姑。他是上海總商會會長之一,旗下實業,貿易,金融都涉獵甚廣,他在上海灘是資本界的大佬,還與各大軍閥交往甚密,沒有人知道他在奉系張作霖和直系段祺瑞曹錕之間到底是站哪一邊,兩邊都秘密收過他的政治獻金。

何梓明恭敬上前,這時傅先生徐徐起身,伸手與他握手。

“傅先生,今日有幸,沒想到能在楚行長這裡見到您,我一直非常欽佩您。”

“何大少,真是青年才俊,看來穎城確實是人才輩出。”

傅先生四十多歲,一身精緻的格子西服,袖口的每一處褶皺都恰到好處,頭髮光亮整齊,留著小鬍子,卻不覺得油膩。他方形臉,面板白皙細膩,眼角和額頭有幾道細碎的紋理,一看就是保養的很好,養尊處優的男人。不過他站立的身姿挺拔有力,周身透著運籌帷幄的從容大氣,一雙銳利的眼睛透露出睿智和洞察。

他抬起手示意何梓明坐下來談,於是幾人紛紛落座,寒暄了一會兒何家和祁家的情況,又把話題轉移到了時事和生意上來。

“何大少,你家是做實業出身,經營紡織廠,有朋友想找我合夥引進一批德國的裝置在上海開立紡織廠,我正在考慮,正好聽聽專業的意見?”

“我經驗尚欠,不敢有什麼論斷,現在國紗錠的生產四成集中在上海,一成在武漢,我們穎城是武漢周邊,技術和裝置都是跟隨武漢的大工廠,過去十幾年發展迅速,利潤頗豐,但是還比不上上海的裕源紗廠、華新紗廠,華商等幾家大紡織廠的技術和規模。傅先生您是做大生意的人,規模必然不會小,要是引進德國先進的裝置,一定可以在市場上分一杯羹。”

“那以你的經驗,哪個環節最重要?”傅先生指尖敲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繼續問道。

“以我淺薄的見識和經驗來看,機器用錢就可以買到,同樣重要的是技術人員。工廠管理人員在上海其他大工廠可以花錢挖過來,但是德國人對技術的透露非常吝嗇,一般隨同的德國工程師只負責來華除錯和傳授三個月,後面就要靠我們自己人來操作了,但凡在前期學的不好,或者疏漏了什麼內容,後續就很麻煩,不但要付給德國人高昂的維修費和服務費,而且時間不能確定,會很耽誤生產。據我瞭解的哪怕是大上海有學習德國技術能力的人才也非常稀少。”

“不錯,德國人傲慢又吝嗇,我的合作伙伴正在跟他們談判,也很被動。沒想到何大少對德國裝置情況也有這麼多的瞭解,目前在中國的工廠中引進了德國裝置的也不出五家,而且行業內也都相對保密。”

“武漢裕華紗廠去年引進了一臺德國機器,我曾經去學習了一個月,也看到了不少問題,對於中小規模的工廠來說確實不適合花重金投入。”

“裕華的事我知道,他們願意請同行去學習,必是何大少有過人之處。”傅先生笑道。

“不敢當,只是我從小愛好機械,私下研究過一些裝置,之前跟裕華老闆交流的時候給說過我們現有裝置存在的隱患,他們正好也有同樣的問題,所以進來新裝置的時候也邀我過去研究一二。”

傅先生點頭讚許,“何大少少年有為。我不做小買賣,這筆投資不會小,你覺得今後棉紡市場前景如何?”

“棉紡市場是足夠大,傅先生大手筆,以您的資本和人脈經營,一定可以迅速擴充套件市場。不過這幾年競爭也的確激烈,特別是現在日紗充斥,棉貴紗賤,日本人的工廠裝置先進,資金成本低。滙豐銀行給日資工廠的貸款利率只有五個點,給我們民營工廠需要十個點,日本在上海和蘇州新建廠房裝置規模大,產量驚人,規模效應差別日漸顯著,價格傾銷。我們民族企業要打過日紗,首先要在資本運作上有雄厚的實力,拿到低價的貸款。這就是傅先生您的長項了。”

傅先生和楚行長相視一笑,“何大少眼力準的驚人。這次我來北京就是跟北四行研究貸款利率的事情。”

“我們金城銀行歷來投資實業,支援民族工業,無奈跟英國洋行的規模差距太大,資金成本高,風控門檻也不得不高,只能勉力為之了。”

“沒想到實業也這麼有意思,不像金融全是利來來往的算計,比我的實習有趣的多。”祁司雯在一旁笑道。

“何大少你有做什麼金融投資嗎?”傅先生問。

“不敢班門弄斧,這一兩年一直在關注黃金和證劵市場,也小小做過一些嘗試。”何梓明謙遜的說。

“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和司雯這樣的年輕人才是民族資本的希望。何大少不必謙虛,說說看,你對近期的期貨市場怎麼看?”

“前年上海證劵物品交易所成立的時候我關注了一段時間,因為我家裡也是做棉紡,糧油類的廠子,所以對實物價格比較清楚,去年期貨交易大熱的時候我也小小買入了一些,但短短一年市場太瘋狂了,明顯脫離了實業的需求。這跟上半年張作霖和吳佩孚的直奉戰爭相關,讓糧油和棉花緊缺,不過五月戰局已定之後,實業市場不再恐慌,但是期貨價格反而越炒越烈,所以我覺得目前這個價格還是以做空為好。”

傅先生點頭笑道,“老楚,你看咱們穎城做實業的後生對金融市場的觀察不比你行裡的那些留洋金融博士差吧。”

楚行長在一旁附和著笑道:“那是自然,何大少又懂實業又懂金融,我這個小廟可請不起這樣的人才。”

祁司雯吐了吐舌頭:“我跟何梓明的看法一樣,就是沒有本錢試一試水,要不舅舅你貸點款給我,我也是人才。”

大家笑作一團,傅先生跟楚行長之前已經談完了業務,閒聊了幾句目前的政局,之後也不再耽擱,他帶著祁司雯先行離開,留下何梓明單獨跟楚行長談貸款的事情。

中午過後,何梓明從金城銀行出來,去東單華茂女子服裝店與劉三少他們匯合,到的時候看劉三少悠閒的坐在店內的沙發上看報紙。這家是京城有名的女子時裝店,何梓明之前說要給依依買衣服,所以讓劉清遠帶著她們倆先來試衣。

“她人呢?”何梓明進門就問。

劉三少衝著試衣間努努嘴,他留過法,對衣服時尚很有些品味,在店裡給馮之棠和商依依選了好幾套衣服,正在等她們一套套的試穿。

“今天談的怎麼樣?”劉三少問他。

何梓明在試衣間外,雙手插兜,背靠著牆壁,他搖了搖頭,“楚行長他們風控要求高,需要抵押,我們目前沒有什麼能夠得上他們銀行要求的抵押物。”

“再想辦法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劉三少安慰他。

何梓明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試衣間的門開啟了,商依依穿著一條無袖的珍珠白色貼身的過膝長裙,走出來時裙襬的流蘇沙沙的打在曲線優美的小腿上。

何梓明的目光粘在她身上,眼神有幾分驚豔又有幾分攀纏。

第15章

商依依正面側面的看著試衣鏡中的自己,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抬著下頜側過臉投望過去。

目光短暫的碰觸,何梓明不自在的撇開了眼,生硬的點點頭,“這件不錯,包起來。”

劉三少坐在沙發上斜眼看他,嘴角勾出輕諷的笑。

馮之棠也穿了一件漂亮的洋裝出來了,她看到何梓明,欣喜又羞怯的喊了聲表哥。

何梓明點頭跟她打了個招呼,就轉身去跟劉三少一起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