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思及此,他便忍不住動怒。
他要的不多,僅僅是她發自內心的情意,為何就不能滿足他?
權勢他給了,真心他也給了,她仍棄如敝履!
而今身孕都有了,卻還是栓不住她的心,倒襯得他像一個笑話!
“……阿月,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杜闕逐漸收緊手下的力道,似要把那截白瘦的胳膊印入骨血中,“離開,妄想;與公孫冀廝守一生,做夢!”
她既為公孫冀而茶不思飯不想,那休怪他趕盡殺絕。
——公孫冀的馬,便是來日公孫冀的下場。
恨過之後,無窮柔情蜜意湧上心頭,杜闕收住力道,手撫上她的小腹,豁然一笑:“我不喜孩童,卻甚是期待你我血脈誕生那日。”
元月咬唇,若有所思道:“我……也很期待。”
一語盡,外頭突然有人說:“陛下,陸將軍求見,說有要事與您稟報。”
元月眸光微動,陸離這個時辰進宮來,究竟是為什麼要緊事?
但也就止步於暗暗嘀咕兩句,細究,她沒興趣。
“你好好養著,有空我再來。”腹間的手抽離得半點不拖泥帶水,顯然,杜闕也不打算同她解釋。
她巴不得他趕緊走,最好再別來,於是起身送客:“恭送陛下。”
逮住她盯了陣子,杜闕大步而去。
他走後不多時,素雲引太醫奪門而入,元月疲於應付,倦倦擺了兩下手:“麻煩張太醫白跑一趟,我這兒沒什麼要緊的,你自去忙吧。”
素雲不依,近前兩步爭取:“娘娘,您吐得那麼厲害,還是讓張大人給您瞧瞧吧,免得出什麼事。”
張太醫也跟著勸:“娘娘,素雲姑娘此話甚是。這個時候胎氣不穩,多看看不是壞事。”
兩個人輪番勸說也架不住元月一意孤行,吃了三四回冷言冷語後,素雲灰溜溜領著張太醫告退。
卻說陸離在太極宮外徘徊良久,腳下的地磚都快被磨薄了一層,仍遲遲未見杜闕回來,因心裡憋著十萬火急之事,只好又打發曹平去請了一回。
催出去沒多久,總算等來了杜闕,於是忙整衣相迎,兩手尚未挨著,就聽他說:“免了,進去談。”
陸離謝過,隨他一前一後踏入宮殿。
“陛下,公孫反賊糾集一干叛軍,趁我們不備攻破了棣州城。”說罷,雙膝跪地,“臣願領兵前往剿賊,望陛下恩准!”
上首之人一言未發,他只好拔高聲音重複一遍:“臣願領兵前往棣州剿賊,請陛下恩准!”
“朕與你一萬精兵良將,許你一月為期,即刻動身。”
恰逢陸離伏首在地,若他抬起頭來看看,定會為上座之人眼底迸出來的狠厲顫上一顫。
“臣謹遵聖命,定不叫陛下失望!”
言畢,拜別而去。
待陸離雄赳赳氣昂昂的身影杳然,座上之人身形一斜,唬得曹平一面扶住,一面高呼來人。
“無礙。”
呼喊戛然而止。
“陛下,太醫說了,您這會兒配合著好生將養,右肩還有希望恢復,如若不管它,由它傷了也只是隨便塗些藥完事,不說右肩,恐怕右胳膊也保不住了。”曹平急得原地打轉,“您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提不起劍挽不起弓,您真的甘心嗎?”
長久的寂然後,響起一個漠然的聲音:“胳膊長在朕自己身上,朕清楚。況且廢了又如何,朕用左手照樣能提劍挽弓,照樣能肅清餘孽。”
他辦事,從不會有失手之時,不論是對皇位,還是對元月,亦或是對虎視眈眈的公孫家。
“此事,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反之——”
曹平心一驚,忙卑躬屈膝道:“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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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折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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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身孕後,元月的日子十分松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生生成了一尊活菩薩,整日可做的惟剩高高晾在上首冷眼觀看鳳儀宮諸人百般忙亂的場面而已。
許是念在她近來十分聽話的份上,杜闕下令把許夫人接進宮陪她小住半月。
母女相見,自有說不盡的話,卻礙於闔宮的耳目,只撿些無關緊要的話相顧問候罷了。
至晚間與許夫人同宿一榻,元月才敢訴說這幾個月以來的思念。
許夫人聽著揪心不已,偏偏又無能為力,到頭來不過徒增傷悲。
元月不忍惹母親憂心,苦水倒得很是有分寸,每至情緒高漲的時候,便拿手暗暗掐一把胳膊上的肉,竟也真的不曾做下“出格”之舉來。
有進有退聊到半夜,許夫人兀自談起綴錦來。原來那天素雲沒有扯謊,綴錦果真去行刺杜闕了。
綴錦氣不過她頻頻受委屈,偷偷向廚房的李嬤嬤那兒尋來一把切菜用的刀,又趁夜摸去了書房,——杜闕那晚剛好在裡面處理公務。
結果可想而知,刀子還沒亮出來計劃就已經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