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机屏幕亮,谢可颂又开始回工作消息,“想说什么?”
徐稚不在意谢可颂的分神,把对方当树洞,倒豆子般将近况说了个遍。
“……还有一次,我回我爸公司拿证物,结果被讨债员工堵在楼里,下也下不去,硬是过了一个晚上才等到员工散去……”
谢可颂回了条语音消息:“审批被打回了?稍等我看看。”
徐稚:“……没人给办公楼缴费,没电没水,又没东西吃,好冷的,我当时很害怕……”
谢可颂又回:“大群里通知过的,现在特殊时期,涉及预算的审批都需要部多个部门联合签字。”
徐稚:“……好不容易被一个叔叔避着人带到地铁站,我刚要道谢,他捏着我手腕,很用力,问我能不能送套房子给他。我吓死,地铁来了就赶紧钻进去逃走了。”
谢可颂听到这里,终于看了一眼徐稚。
“可是我也没什么房子了呀,卖掉几套,替爸妈把员工的工资结了;又卖掉几套,加上所有的存款,填了一点债。”徐稚双眼失焦地盯住桌面,自言自语,“就剩下那套在滴水湖的了,我是不是也卖掉比较好啊?就是我没地方住了……”
帮同事查完,谢可颂顺手往下翻了翻,跳出展游提交的几个审批。他检查附件材料,不齐,遂一条条驳回。
“虽然律师跟我说,我没有还债的义务,可是……”徐稚挠挠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晚上根本睡不着啊。”
重复劳动令人耐心尽失,谢可颂复制先前的群公告,再次发送,@全员,请诸位务必不要漏交材料。
“前几天去探视妈咪,我把还债的事情说了,妈咪像疯了一样,说这是她想尽办法给我留的东西,问我接下来该怎么活。”徐稚笑一声,“我说我可以工作啊。”
谢可颂解决完工作,切换界面,浏览朋友圈。
“小谢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起以前大家在茶水间偷偷骂工作、骂老板的场景。当时觉得多解气啊,现在想想,好像有一点傲慢。”徐稚摆在膝头的手收紧,轻轻颤抖,“工作很重要,得赶紧找一份新工作才行,我得养活我自己呀。”
“你简历给我一份。”
谢可颂的声音拂过耳畔,徐稚猛然抬头。
“正好刚刷到几条拉皮条朋友圈,”谢可颂眼里滚过白底黑字的岗位简介,“虽然是乙方公司,但……”
“我、你,”徐稚讲话差点咬到舌头,“你真的在听我说话?”
“什么意思?”谢可颂视线侧过去。
“我以为……就是……”
“我一直在听。”谢可颂把朋友圈转发给徐稚,“以前你找我碎碎念,只是找个人发泄情绪,我回不回应并不重要。但这次我能帮上忙,就忙一下。”
手机“叮叮”响起,徐稚翻看,一条接一条的招聘信息,还有企业内推二维码。
五险一金、大小周、十三薪保底……清晰明了的描述,却带着一股与生活紧密相连的踏实感。脚下的路似乎还能往前走,想到这里,徐稚的眼眶就滚上一圈红。
混账的父亲,忍让的母亲。徐稚被妈咪爱护着,锦衣玉食,直到一切覆水难收。
新闻报道下的评价徐稚会看,收到鬼图和诅咒短信时也会吓得整夜不眠。有时候盯着自己账户里仅剩的救急钱,他都觉得自己恬不知耻。
徐稚带着鼻音喊:“小谢哥……”
“简历呢?”谢可颂催。
“我、我还要改一下的,”徐稚慌忙把简历传给谢可颂,“发好了发好了。”
谢可颂点开pdf文件。
徐稚也是211毕业,与其说脑子不好,倒不如说对工作不上心。
从前刚入职时,觉得上班只是玩玩而已,反正工资还不如妈咪发给他的零花,仗着组里有谢可颂在,不管什么都说学不会、好难啊。
等到谢可颂一走,工作强度压到徐稚身上,他才慢慢学着如何把事情做完。
他俩走出会议室。
“少写点我跳槽之前你干的活,”谢可颂头疼道,“都是不用动脑的工作,很光荣吗?”
“哎呀……”徐稚说,“那你看下面的嘛。”
“小谢?”二人背后,葛洛莉娅从人事办公室走出来,“太巧了,我正好有事找你。”
“怎么了?”
谢可颂说完,耳旁传来徐稚的轻语,“小谢哥,那我就先走了?”他有点怕葛洛莉娅,溜得飞快。
“嗯。”谢可颂迎着葛洛莉娅走了两步,“你去吧。”
“小谢哥拜拜……”
话音未落,谢可颂与徐稚擦身而过,驻足,拍了拍徐稚的肩。
“能用。”谢可颂回答道。
徐稚:“嗯?”
“你简历下面的部分,能用。”谢可颂中肯地评价,“我不在的时候,你做得不错。”
徐稚眼里倏地升起一轮太阳。
谢可颂跟着葛洛莉娅进入人事办公室。
徐稚目送谢可颂的身影消失,掂了掂纸箱,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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