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尸骨了?”
浮白艰难地从嘴里冒出:“……没有。”
“活见人,死见尸,什么都没有就继续找,再拿那些无中生有的话来搪塞,我看你们也到年纪退休了。”
那可不行。
他家里可还有老弟要养活,大爷给银子一向大方。
“属下回去就催促千玖,掘地三次也要将人逮到大爷面前来!”
“你也别闲着,这两日查查长今阁。”
浮白胳膊夹着木盒子,抱拳,“属下遵命。”
说完人就麻溜地滚了出去。
书房只剩凌子鸢,蜡烛轻晃,投射出一人孤影。
他揉了揉发紧的应天穴,换了本佛经,铺展宣纸,提笔落字:
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
浮白回自己屋里,长舒一口气,无力地坐到长凳上,准备给千玖写信,提笔的手还有颤抖的余韵。
信纸染上了墨迹:
见字如晤,兄弟啊,你再不抓紧点儿,咱将军手里的佛经再长,也要镇不住猛虎了,速决速决……
浮白将信纸卷起,塞入了小圆筒里,从笼子里抓了白鸽出来,绑住它的右爪,手臂一挥,白鸽展翅高飞。
入了黑夜的一抹白,很快便失了踪迹。
月还是那个月,只不过看看一月,底下的人间却大变模样。
一月前,大爷还是那个少年意气,风光无限的将军。
他满腔护国护民的盛意,拔剑溅血沙场,铲除上千上万的敌军,将北窦逼得节节败退,退至他国城关,不再发兵。
十万虎贲军高举剑羚,齐声高呼:凌将威武!大燕长宁!
沙场为之震荡。
将军提起酒缸一口气灌入喉中,而后摔地,对着铺满边疆画卷的虎贲军,声音振聋发聩。
“今夜捧酒吃肉,设宴庆功,众将士听令!不醉不归!”
满军回之以欢呼。
军气高涨之际,一封书信不合时宜赶来,将这盛情打得粉碎,将站立大燕旗帜下,几丈高台上的,那威风凛凛凌将军,瞬间击垮。
镇北侯与镇北侯夫人在赈灾路上遇到山体滑坡,命丧当场。
在凌将军悲怆之际,另一封书信纷至沓来,浮白就站在他身旁,只有他能瞧见,那信左下角……盖着圣上的私印。
怒火一丝一缕从身边人体魄中散发出来,带着隐忍,带着绝望。
他将信揉在手心,成团,而后扔入火中。
只一瞬间,气压之低,如黑云压城,底下那些将士。
平日再威风,再有血气,那时却不敢说一个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此后,凌将军将自己关在帐中三日,未进滴水米粒,三日后,他让浮白进去。
那一幕,浮白至今都心有余悸。
那人面若冷霜,颓然坐于椅上,有如丧魂木偶,触目惊心的是那对膝盖,正不停地往外冒血,将银衣战袍染红。
那不是战场上厮杀的血,是凌子鸢自断根骨的血。
虽然后来他得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断腿外头是假象,实则内里经脉未损,一月便能恢复,只不过看着吓人。
但那骨头都露了白,肯定很痛。
“只有隐没于朝堂,扎根黑暗,才能在黑暗里彻底拔除往暗处躲的恶种。”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将军喃喃自语。
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屋里只有两人,可浮白却自觉,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
将军口中的“他”又是谁?浮白没有深究。
凌子鸢贵为世子爷,身份崇高,又是护国大将军,却没有半分架子。
在战场上,更是以身入军,血肉之躯,同弟兄们共进共退。
他亲民,和气,仗义,又能带兵打胜仗,受尽了边民与将士的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