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死。
她也没法回到从前,回到……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中去,为房子车子奋斗终身;
她不能束手待毙——她从来都不是束手待毙的人。她猜沈南音也不是。她记得言夏看她的那个眼神……虽然她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开始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换了珍珠灰的睡衣,薄如蝉翼的羊绒,卷了星星点点的银,仿佛淡银色的月光。她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宋祁宁声音沉稳一如平常。罗言珠看到挂在墙上的平板。视频结束了,重播符打在孙楚蓝脸上。他刚刚看完,他什么都知道了——就如她所猜,天已经塌了,不必再自欺欺人。
四目相对,罗言珠说:“对不起。”
宋祁宁没有说话。他走过去从书柜里找出一瓶酒,开了瓶,给自己斟上。“你要不要喝一点?”他问。
“我……”
他看着她。
罗言珠没有办法形容这个眼神。他若无其事得让她害怕。
“怎么,怕有毒?”宋祁宁笑了,漫不经心地,“你去见过言夏?”
“我……”罗言珠发现言语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她垂头。宋祁宁给她斟酒,酒水迅速上涨,有细微透明的气泡。罗言珠看了一会儿,酒杯里荡漾的酒色映着人的眉眼:“我怀孕了。”她说。
宋祁宁有点惊讶。
他也说不清楚他惊讶的是罗言珠会拿出这样的应对手段还是他竟然可能有个孩子。他对孩子没有特别的执念,他想时间到了自然会有。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要把基因传下去实在太容易了。
但是罗言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想,如果十年前的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会不会他们有另外一个结局?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念头,他根本没想过让她有孩子。
现在闹出这么大丑闻,他相信她就在天上看着,笑吟吟地,眼波流转,仿佛在说:“看哪,这就是你的真爱——比我要上百倍的真爱。”
“你以为和我是错误,和别人就能正确吗宋祁宁,会不会,真正错的那个人是你呢?”
“你才是……一切错的源头。”
她笑容里的讥讽,足够让一头1500公斤的公牛发狂。
“那可糟糕。”他说,“你最近都不能喝酒了,也不能再去画室了。”虽然后半句怎么听怎么讽刺。
“是,我去见过言夏。我想求她放过我。她不肯。”罗言珠接上之前的话头。她也没有想过言夏能这么狠。她直接把她推到悬崖边上,撤掉后路,告诉她:“不放过你的从来都不是我。”
“她当然不肯。”宋祁宁说。
“祁宁——”她恳求他,“我知道错了。”
宋祁宁笑了一下,慢慢把杯中酒饮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过上一年半载,不会有人记得这些;记得的未必在乎。”在乎的未必会挂在嘴上,他想。“我明天叫小吴送你去医院建档。”
罗言珠乖乖应道:“好。”
“不要胡思乱想。”他转动酒杯,“好好休息……晚安。”
别墅区很安静,熄了灯就仿佛整个世界下沉,沉到人不知道的所在,也许是潜意识,也许是另外一个世界。
“29岁,没满三十。”
罗言珠再一次听到这六个字,敲在她的太阳穴上。
15
言夏次日看到成交价,还是稍稍有点意外。没想到能冲上两个亿。扣除成本佣金税收,仍然是很大一个数字。
《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很快出了报道,极尽夸张地赞美了这场拍卖的艺术性。又对石生泉做了比较详尽的报道。虽然不少人攻击言夏给国外递刀,不过也有人回答:“有人敢做,就不要怪人敢说!”
当然最麻烦的显然不是言夏,而是被罗言珠连累的木瓜网。不少人认为罗言珠能做出这样的事,与宋祁宁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无论势力上支持还是经济上的支持。因而引发了大规模的抵制。
宋祁宁可以不在乎国内抵制,但是抵制者很快得到了国外响应和跟进。不少奢侈品牌、艺术工作室、个人艺术家都在舆论压力下撤掉了木瓜网的店面。这是木瓜网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
“宋是一个不尊重知识产权的人……”
“一个不尊重创作的人……”
“他毁灭的不仅仅是一个艺术家,而是一个人。一个像我们一样普普通通,努力上进,想凭借手艺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人。”
“他们不尊重石生泉,也就不会尊重你我,不会尊重你我的作品。”
有评论家一针见血指出:“这是一场全方位的绞杀……画家死于谋杀!”
一些血淋淋的讽刺漫画和阴阳怪气的短视频。言夏承认自己看得很欢乐。也许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她分不清楚这快乐是因为她姐姐,还是因为周朗,还是因为石生泉。也许兼而有之。
她确实没有可能直接打击宋祁宁,她不具备这个实力;偶尔她也会觉得自己也许甚至不具备这个智力,她没有那么豁得出去;她还是想要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孤注一掷。
而宋祁宁是那样一个庞然大物。
并不是她想对罗言珠下手,只是罗言珠露出了破绽,她想。
周朗后知后觉地发现父亲不再继续给他压任务,反而叫他陪他吃饭,散步,下棋。有时也会让叫上言夏。
“言小姐很会说笑话,”他说,“没你那么闷。”
周朗:……
到十二月中,周奕申和周朗说:“你要实在不想在利华干,我就再多干几年,如果明雪或者明依能够顶上就用她们顶上,不行再说;不过这样,以后分给你的少,你不要怨我,我给过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