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規矩不可亂。
再加上,季元晦曾提出過“理高於勢”之說。
要求帝王正心誠意,養育仁德,安分做個“虛君”。
治國之事,當有賢臣良相行之。
這無疑是將儒門之術,臣子之責,拔得極其之高。
因此,作為理學大宗的季元晦的門人極多。
那門《理氣本論》,亦是一度成為上陰學宮的主流傳承。
即便到了百蠻皇朝入主中原,也很推崇,甚至定為官學。
唯獨白重器對明君治世那套嗤之以鼻,不屑於做甘受約束的“仁德帝王”。
完全沒有把那群迂腐儒生、士林權貴放在眼裡,似什麼名門望族,都不知連根拔起過多少家。
甚至於,白重器還公然呵斥過。季元晦畢生修持的天理之論,說是“與大路背道而馳”。
這又如何不讓自詡理學傳人的荀長陵,感到厭惡與畏忌。
尤其是信奉奇士之後,他從過往數十年的史書當中,照見諸多隱秘與禁忌。
更加認定景朝聖人是欺世盜名之徒,竊取玄洲正統的大賊!
這才豁出性命,冒大風險極力勸說涼國公。
“五龍同朝,四喪惡咒,這是虛空對白重器降下的莫大反噬。
喪子、喪妻、喪手足、喪國運,此為不可逆轉的既定天數!
晏人博、徐天德之死,洛皇后陽壽、陰壽皆盡,四龍奪嫡爭位,都是應驗惡讖之前兆!”
荀長陵寸寸筋骨“喀嚓”作響,最後留下一句話,便徹底崩滅,化為齏粉。
“國公爺若不想做那隻被烹殺的鷹犬,還是要及早給自個兒一條後路!
古往今來,做孤臣孽子,沒有好下場!”
幽藍的光焰倏然一蕩,卷著屍骨坍塌的焦黑飛灰,消失於深邃虛空,只留下一隻墨玉也似的晶瑩眼珠。
楊洪坐在太師椅上,眸光淡漠,注視著這份奇士的憑證。
他怎麼也沒有料想到,一直被自個兒視為天命加身,當世真龍的景朝聖人。
那個風姿絕世,橫壓同代天驕、敗盡六大真統掌教,將人道與武道一肩挑之的白重器、白大哥。
其最大的依仗,實則來自於域外四尊!
要知道,自從上古劫滅之後,祂們的名諱都被視為禁忌。
凡有顯露蹤跡者,不僅要被朝廷絞殺,還會成為江湖公敵。
“孤臣孽子麼?自古忠義……難兩全啊!”
楊洪垂下眼簾,隨著五境宗師的內景天地收起,書屋之外傳來甲片碰撞的行走動靜。
“國公爺……屬下適才感應到氣機變化,擔心有刺客闖入府邸!”
楊洪眉毛一挑,兩扇大門倏然敞開,外面是全副披掛,身穿黑甲,頭戴鐵盔的精銳親衛。
各個氣血強悍,呼吸悠長,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眼精芒四射,絕非庸碌之輩。
“一條走錯地方的遊魂,已經被本公擊殺,爾等都退下吧,不要驚動府中家眷。”
楊洪沉聲說道。
“遵命!”
一眾親兵身披百餘斤的沉重甲衣,步伐卻輕盈如羽。
好似腳不沾地的鬼神,瞬間消失在書屋的門口。
楊洪面無表情,再次捧起那捲書,沉下心思翻閱,
只是大案之上的那枚墨色眼珠,儼然不見,好像從未存在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