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老管家见她闷闷不乐,上前提醒道:“大小姐,喜日将至,还请笑一笑,图个喜庆,吉利。”
都在六月三十成婚了,还图什麽喜庆。小满心想。
老管家指着桌上的一个个精致的木箱,道:“大小姐,这是老爷为您准备的嫁妆,以及成婚需用到的物件,还请大小姐一一验收。”
虽然是陈道生入赘,但沈家主依旧毫不吝啬地送给她价值连城的宝贝,给足了小满排面,可谓是下了血本。
小满上次在绣灵阁已经当场验看过婚服,加之她并没有什麽喜悦的心情去再捣鼓自己,这次直接越过秀禾服径直走向一旁的首饰盒。
她打开一旁的笼屉验看婚服配套的物品,琳琅满目的饰品映入眼帘。
沈家主为她准备的,果真是顶好的配置。
可惜谁也不清楚,他对她这个女儿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轻叹一声,默默垂下眼帘,站在她身後蒲月上前道:“大小姐,蒲月伺候您梳洗更衣。”
小满挥了挥手:“让旁的人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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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过後,屋内一阵雾气氤氲。蒲月为小满擦拭着半干的头发,为她换上那件绣有金凤的秀禾服,随後低头去寻什麽东西。
蒲月在梳妆台中翻来找去,疑惑道:“咦,为何不见那装首饰的妆屉?白日里我分明放在这里面的……”
小满低垂着眉眼,从镜中注意到她的动作:“许是白日里来装扮喜房的下人们收起来了,要不去问问老管家?”
蒲月闻言压低了声音,附在小满耳边道:“烦请大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嗯。”
房门啓合,微弱的夜风被关门的动作带进屋内,掀起淡淡尘埃。
小满端坐在半人高的圆镜前,擡眼看向镜中人。
一身庄重华美的秀禾服,半干的头发泼墨般垂落在肩头和前胸。沈千本就生得秀气,眉眼清朗,一双眸子如碧波幽潭,深邃而澄澈。
小满不自觉擡手,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
突然想起什麽,小满伸手探进梳妆台下的抽屉,从里边缓缓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盒。
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上盒面的花纹,小满动作轻缓地打开木盒,里边躺着的赫然是那枚紫薇讳的山鬼花钱。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花钱,良久,长叹一声,关上盒子重新放回抽屉中。
目光注意到抽屉里的另一个木盒子。小满动作一顿,缓缓将旁边那个精致华美的木盒取出来。
——这不是,方才蒲月在找的装有金银首饰的妆屉吗?
打开盒子一看,果真不出她所料:盒子里装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精美饰品,同心结丶合欢扇丶红盖头……
她随手翻了翻盒内的物品,验看着里边的物件,无一差错。
掀起红盖头的瞬间发觉有些不对劲。小满停下手中动作,目光落到盖头下的一抹红白上。
那是一个苍白的纸人,却身着红衣,空洞的两只眼睛中点着两点红痕。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晚看见的水面漂浮的纸人,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什麽东西重合在了一起。
纸人……是那个纸人……
纸人……点睛?
小满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最近心事重重出现了幻觉。她越看那纸人越觉得诡异,手一抖啪嗒一声,盒中饰品落了满地。
小满俯身准备去捡,却不见那纸人的影子。她将所有饰品重新纳入木盒中,正准备起身,馀光瞥见镜中的自己身後掠过一道身影。
起身的动作顿在半空中,小满缓缓转动眼珠,重新看向镜中。
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一切平常如初,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眼凝神。
“最近精神这根弦,着实是太紧崩了。”
耳边似乎有细密而嘈杂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小满听不真切。
……方才是眼花,难道又出现耳鸣了?
她强自镇定着,眼看蒲月还没有回来,便随手取过梳妆台上的木梳准备做点什麽转移注意力。
耳边再次听到如蚊蝇般轻微的嗡嗡声。小满惘若未闻,她低垂着眼睫,神情木然地擡手梳理着自己的如瀑墨发。
镜面渐渐有些模糊,从清晰的成像变得明黄。小满擡头,愕然对上一面复古铜镜。
可分明,方才这镜子还是正常的。
来不及多想,因为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仿佛是提线的木偶,握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