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徽宁闻言微微一怔,料峭的二月春风夹杂着细雨,丝丝缕缕钻入骨髓,叫人觉得有些冷。
楼徽和垂下眼睫,目光落到她脖颈间那道不浅的伤口,细密的血珠已经凝结成痂,落在她白皙修长的颈间显得格外醒目。
“你受伤了?可是那妖孽伤的你?”
”陛下,阿青不是妖孽。”
他紧抿着唇,淡漠擡袖,轻轻抚过她脖颈上的伤口。
楼徽宁擡起眼帘,对上楼徽和那双如鹰般锐利锋芒的眸子,目光恍惚一瞬。
——这麽多年来,她从未见过楼徽和这样的神情。像是猎人看见了猎物,满眼都是对捕杀猎物的欲望和势在必得。
接近偏执,几乎疯狂。
楼徽宁下意识嗫嗫开口:“陛下……”
话音未落却被冷冷打断:“昌宁,当下此处并不安全,有什麽话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他说着缓缓擡手,在指尖就要触碰到脸颊的一瞬间停住。
——而後转过方向,在她的肩头轻轻落下,随即将另一只手中的酒坛塞到她怀中。
“今夜……朕不能陪你喝酒了。回府去罢,千万小心。”
“陛下!您不能这般武断!阿青与我相处数月,她是什麽性子我在了解不过,是断不可能做出祸害苍生之事的!况且……况且阿青屡次救昌宁于水火之中,即便她真的是……即便她真的是妖……”
“若她真的是妖,你又当如何?”
楼徽和摆了摆手:“昌宁,夜深露重,回府去吧。”
“谢陛下忧心。”
言罢,楼徽宁垂首掩去眼底情绪,毅然转身上了马车。
雨声渐大,马车上的楼徽宁掀开车幔一角,在回宫之前朝外边儿望了最後一眼。
她擡头,细碎的雨点跌入眼眶,惊湛一池春光。
——似乎有什麽东西,在这一刻彻底改变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暗夜之下,春风之中,暴雨掩埋了无尽罪孽。
景和十五年冬,元京城的第一场雪。
楼徽宁一袭素锦,站在大殿之前,看雪纷飞漫天。
“公主殿下,外边儿天寒,可别冻伤了身体。”
肩上传来沉重的触感,是自她入宫以来一只跟在她身边的贴身婢女与柳,来到她身後为她披上厚实柔软的狐裘披风,擡手撑起一柄伞,将仅有的温暖桎梏在这一小方天地之中。
与柳眼神扑朔,犹疑了好一瞬,才终于开口相劝:“殿下,咱们回公主府去吧……”
楼徽宁茫然擡眼,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只字不语,只是一双朱唇不可自制地颤抖。
身後响起靴子踩碎积雪的声音,她罔若未闻,与柳闻声回头:“殿下,是太後娘娘……”
话音未落便被冷冷打断,荣昌太後语气不善:“哀家有话要跟公主说,你们都退下吧。”
与柳略一犹疑,还是点点头:“是。”
衆人退去,荣昌太後款款走到楼徽宁身侧,与她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