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珉摔袖离去,心口灌了冷风。
姜秋姝瞧着他的背影,其实刚才还想要问问他,婚仪上是否为了郑家的事抛下她,可是与否,皆不会叫她有任何的回心转意。
世家肮脏皮上的繁荣,并不适合她。
***
十五夜间,姜秋姝屏退了身侧所有的人,她坐在书案前,等着一个人的身影。
姜秋姝捡起那半截的洛阳红,重新将它给埋进盆中,根茎断了大半,她不晓得它还能不能活。
这是她的东西,是她不顾众人反对,抱着进定国公府里。
那时的洛阳红枝繁叶茂,只是未曾开过花。
后来,它只开过一次,在这定国公府里,又彻底的枯萎了。
姜秋姝抱着洛阳红,盯着门口,她晓得今日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戊时,亥时,子时,寅时,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到书案上,都没有过他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破坏了与她的规定。
逢五?
她嘴角笑容荒诞,就像裴秋月说的,谁家夫妻间连行房的日子都规定好了,没有水到渠成,只有职责。
他们做的哪门子的夫妻,分明只是上下峰。
她以前怎就听了这般可笑的话,为了什么?为了孩子,为了有个家,她该醒了,这场梦实在荒谬。
关嬷嬷端着水进入房间了,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姜秋姝,娘子起的这般的早吗?
“嬷嬷将水放在一旁,便出去吧,”姜秋姝嗓子干哑,像是许久未曾喝过水,“我自个来便好。”
娘子平日里,也没叫她们伺候,关嬷嬷不容有疑,将水放下,想着叫小厨房给娘子熬些梨汤润润嗓子。
姜秋姝换了件桃红色的常服,裴珉曾说这般颜色不够持重,可她喜欢,春日满地的花皆是那般的鲜艳,她还年轻,喜爱鲜嫩又有何错?
比不得裴珉老了!
“五郎呢?”姜秋姝用着早膳,问起了裴珉的踪迹来。
有奴仆想要上前点着熏香,姜秋姝不耐的朝她看了眼,将人叫下去了。
她不喜什么倒胃口的香,以后也都不要了。
关嬷嬷在旁伺候着,也是难得听见姜秋姝问起裴珉的踪迹,以为娘子开了窍,便道:“出府去了,不过五郎临走前说过,会回来与您一道用晚膳。”
姜秋姝继续吃着东西,即使去掉了熏香,她并没有用多少。
关嬷嬷瞧着她近日胃口都不佳,连忙劝道:“娘子您再用些吧!”
姜秋姝想了想,将面前的那碟点心全部吃了,“叫人准备马车,我稍后去马场。”
关嬷嬷有些犹豫,“娘子?不若下次与五郎一道去。”
姜秋姝放下碗,碗与桌子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动,将周围伺候的人吓了跳,关嬷嬷神情紧张了些。
姜秋姝才道:“手滑了,未曾吓到嬷嬷吧?”
关嬷嬷摇头,也瞧出娘子神色有异,若是去骑马散散心,五郎应当不会阻拦的吧?
“老奴这就去替娘子安排马车。”关嬷嬷立刻出了院子。
姜秋姝勉强用下些点心,腹中并无多少东西,可看着桌上她平日喜食的,却也吃不下了。
她叫底下的人将东西撤了,坐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她的花圃早就荒芜,被连根拔起的花枯萎,没有了生气,她叫了人将这片花圃处理干净。
花是长在田野的,天生地养,困缚宅院,不晓得那天会丢了命。
姜秋姝坐在马车上,外面是热闹大集市,人来来往往,扛着糖葫芦的大伯沿街吆喝着,姜秋姝喊停了马车,打开车窗,“老伯,来根儿糖葫芦。”
老伯骤然瞧见这么个天仙儿似的小娘子吓了跳,连忙接过银子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娘子,外边儿的吃食不干净,”关嬷嬷劝诫道,“您若想吃,叫府里的厨子做就是了。”
“可别胡说,我家的糖葫芦最干净,酸楂是我一大早去山上摘得,老婆子洗得可仔细了。”老伯连忙解释道。
姜秋姝不顾身边人的反对,咬下了一口,“徐伯的糖葫芦是洛阳城中最干净的,唐婶子洗的时候,我也是看着的,怎会不干净。”
老伯这才认清了眼前之人,“姜…娘子?”
老伯一脸欣喜,“许久未瞧见你了,还当离开洛阳了呢!”
嘴里的酸甜味加之见了熟人,叫她心绪比方才好多了。
“你与赵郎君应当也成婚了吧!”老伯笑盈盈的问起姜秋姝近况来。
定国公府将事情给压住了,百姓中赵士远的事儿并无多少人知道。
“他死了。”姜秋姝又咬了口糖葫芦,神情淡淡。
“呃。”老伯一时语塞,只换了些话安慰姜秋姝,“姻缘一事在天,姜娘子不必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