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
主樓大門開。
江梟肄脫掉沾染作嘔氣息的外套, 家僕接過。
廊道不同尋常一片黑暗,他眯了下眼,慢步穿過, 不出所料又出乎意料的景象。
圓形冷光下, 顧意弦翹著腿坐在高腳凳, 披著件黑色西裝外套,綁帶細高跟。
濃黑捲曲的發, 面板脂粉薄透, 豔骨生花的妝容, 眼神高傲冰冷彷彿能吸走靈魂,是她慣有的慵懶嫵媚, 油畫一般腐朽的美。
引人沉淪的惡之花。
是他的罌粟。
江梟肄隔著段距離望著她, 望了又望。
鮮活, 枯萎, 毒藥, 怎樣都是她,怎樣都可以。
但只要望一眼,萬般柔情湧上心頭。
可以肯定,再望一眼, 他就會走過去擁抱。
江梟肄略微斂頜,徑直繞過, 鏡片反光恰好掩去眸中所有。
“四哥,你但凡多走一步,我們就到此為止。”
他心一緊, 陡然停住腳步, 邁出的腿也收了回去。
“過來。”命令的口吻。
江梟肄雙指捏鼻,眉宇之間俱是無奈, 揮手示意所有家僕退下。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顧意弦把他的言辭習慣學到十成。
明目張膽的威脅,江梟肄被到此為止四字拿捏,只能轉身返回。
他站的筆直,挺拔身姿遮住了一半光源,淡聲問:“需要我提醒你現在幾點了嗎?”
顧意弦平視前方,言簡意賅:“轉過去,蹲下。”
他不動,她一聲不吭。
氣氛僵持,猶如第一次見面,無形交鋒。
江梟肄眼底劃過絲輕嘆,轉身折膝,蹲到顧意弦能攀上來的高度。
脖子被她摟住,香味挑撥神經,他屏息,扶好她的膝窩確保足夠穩當才直立。
顧意弦摸了摸江梟肄耳朵上方的刺青,“去音響室。”
“看來你白天睡太多。”他朝電梯間邁步。
她趴在他寬闊肩頭說:“是啊。”
江梟肄身上的菸酒味一如既往好聞,乾焦辛辣,回甘沉靜廣藿,再深深嗅,麥芽和皮革肉.欲酒香。
存在感和侵略性極強,只要稍稍敞開嗅覺,便會一股腦鑽進鼻腔。
接著就是他的高體溫,暖得人心尖尖發燙。
矛盾的江梟肄,極致的野心慾望,追求名利權勢,極致的浪漫主義,令人著迷的感情。
顧意弦埋在他肩窩閉著眼感受,走進梯廂後,輕聲說:“四哥,我很想你。”
江梟肄按鍵的動作一停,沒有回應。
西裝第四顆鈕釦的位置,是她感知不到的地方,瘋狂加速的心跳出賣偽飾。
音響室一塵不染,黑膠唱片整齊擺列於木架。
江梟肄蹲下將顧意弦放穩,看她一眼,準備離開。
她扯住他的袖子,“陪我聽聽歌吧,這些天都是我一個人。”
江梟肄沉默地看著顧意弦,軟禁之前帶她在南楚玩了個遍,他想那些時日大抵能將這段時間撐過去。
想用金絲籠禁錮保護,但驕傲的黑天鵝又怎麼能關進來圈養。
他想撫摸她濃黑華麗的羽毛,最終卻只說了一個字:“好。”
“之前你推薦三首曲目,《JOKER》《The Joker and The Queen》《Yumenji's Theme》,我這些天聽了幾遍。”
江梟肄當然知道。
音響室只對她一人開放,白日弄亂的唱片,忘記拿走的玻璃杯都是他整理,她也不是一個人,她挑出來的唱片會在晚上一張不漏放在唱片機裡旋轉。
“今天輪到我,”顧意弦把一張唱片遞給他,發音純正,“《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
電影故事的結局並不好,江梟肄輕蹙了下眉,他曾借曲目暗喻,他不明白她是否也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