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生得真真美麗動人,同六殿下真乃一對璧人。”喜娘為她戴上發冠,對鏡擺弄許久方才滿意,“吉時快到了,姑娘瞧瞧,可還有哪處不滿意的,老婆子好趁這會兒再調整調整。”
元月搖頭淺笑:“不必了,我很中意。”
嫁衣是宮中數十位繡娘花半月時光精心裁製的,頭上的鳳冠是宮中能工巧匠重金打造的,就連這化妝用的胭脂水粉亦是皇后娘娘特意派人送來的,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杜闕杜闕,闕,缺陷也,不滿也,而缺了一角的月亮,何嘗不是一種缺失?
她與他,實不枉一對“璧人”。
告別了父母,元月由喜娘攙扶逶迤出府。
十里紅妝,鑼鼓喧天,元月真正意識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許夫人嗚咽之聲隱約傳來,惹得她鼻尖一酸,欲抬手拭淚,喜娘有所覺察,低聲提醒:“姑娘,略忍一忍,擦花了妝不吉利。”
元月無言,是啊,不吉利,大喜的日子,該高興些才好,於是默默垂了手,微微牽起嘴角。
皇子成婚,排場盛大,百姓們一大早安排好家中活計,不約而同前來觀禮,大家夥兒你擠我我推你,很是熱鬧,為這場婚禮添了些煙火氣。
忽而,人群中炸出一聲高喊:“新郎官來啦!”
緊接著,人們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徹底沉不住氣了,男女老少的驚呼從四面八方破風而來。
元月一聲不吭,手心卻出了層薄汗,多年不見,不知杜闕是否仍如往昔那般瘦弱?
思量間,有限的視野中多了一抹紅,盤旋於腦海中的紛繁思緒戛然而止,是……杜闕來了?
“阿月,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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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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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修長的手探過來,停在元月身前,赤色的袖口稍稍往後一滑,露出一根略顯陳舊的紅繩,她莫名覺著眼熟,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阿月,天色不早,莫要誤了吉時。”恍惚之際,杜闕道。
她瞧得清楚,說話時他的手又朝她的方向伸了一分。
喜娘當她是不捨家人,一時傷心得愣住了,便暗暗推了下她。
元月如夢初醒,耳根子不覺燙起來,試探著伸出手,一點一點碰上杜闕的掌心。
杜闕極輕地笑了聲,慢慢合攏五指,牽著她緩步前行。
花轎近在眼前,杜闕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元月頗感不自在,暗中使勁抽手,兩方僵持不下時,杜闕的聲音拂過耳畔:“阿月別因此而厭我,我放手就是了。”
說罷,竟真的鬆了手。
元月默然,不想分辨什麼,藉著喜娘的攙扶鑽進了轎子。
一路上吹吹打打,轎子入了皇子府。
杜闕去前廳招待客人去了,元月則被婆子丫頭簇擁著回了婚房。
“姑娘,您且安坐等候,奴們先退下了。”僕從們關好門出去,偌大的屋裡登時悄然無聲。
元月緊緊攥著手,心中很是不安,難不成她真要和杜闕行洞房之禮……?
不。
她咬著嘴唇,不顧禮數自個兒掀開蓋頭,起身奔往門口。
指腹觸及門框之際,身軀猛地一顫,一旦出了這道門,無異於抗旨不遵,元家……那手終又收了回來。
元月回望鋪滿各色果乾的喜榻,眸色黯然,悲涼一笑:“早生貴子又與我何干?”
不願挨著那寓意美滿的地兒,她挪步坐到凳子上,眼見桌上擺著酒,便顧不得許多,一味想著借酒澆愁,滿滿斟了一杯,送入唇齒之間。
酒不算烈,她乾脆埋頭痛飲起來,少頃,酒瓶見了底,然雙目依舊清明。
元月哭笑不得,都怪小時候好奇心太重,見大人們每每相聚,飯桌上總少不了酒,就以為酒是什麼好東西,日思夜想著謀劃去府裡藏酒窖偷幾瓶來品嚐,這“千杯不醉”的酒量便是自那時練就的。
一醉方休算是不能了,元月撇撇嘴,放眼四顧屋子,一應擺設和元府大差不差,無非盡些名貴的瓷器、玉器。
她意興闌珊,側放下頭,枕著臂彎放空自己,不想杜闕年幼時的樣貌閃到眼前,任如何作為都驅趕不走。
疲於與之僵持,元月索性放任關於杜闕的記憶去擾亂她的心智。
說起來,她對杜闕實談不上“單純”,他長了副比女兒家還要美的臉蛋兒,心思又純粹,待她更是真心實意,她自然樂得和他來往。
人家皇子之身,雖說不甚得寵,終歸是人上人,配她綽綽有餘,她不該這般“不知好歹”。
歪得酸困,元月換了邊繼續躺著。
沒準人家也不願意,也是被逼無奈才娶的她也未可知,不如等會見了他,好好打探打探,若當真如此,說通了日後尋機會和離,總好過相看兩厭。
念頭一冒出來,元月倦意全無,忙回床邊乖巧坐著,一心等候杜闕的到來。
心裡裝著事,元月半點不困,隱約捕捉到外頭的說話聲後,越發精神,按捺不住起身迎了過去。
“殿下,您喝了這許多,奴才去給您盛晚解酒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