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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用盡了一生來愛你

三個人捧著咖啡杯,都有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舒琴問:“伯父身體怎麼樣?”

“不知道。”聶宇晟很憂慮,“事發後只有律師能見他,時間還很短,一共才兩次。據姜律師說,警方有專業的醫生,但是我爸需要定期的化療……”

盛方庭轉動著咖啡杯,問:“要不要做一個……沒有民事行為能力?”

“不用了。”聶宇晟已經跟律師討論過這個問題,他說,“我爸爸名下的所有東遠股票已經被凍結,餘下的私產他已經授權給我,全權處理。在這方面我們不需要再動別的腦筋了,他能處置的財產,目前我都能處置。”

盛方庭提醒聶宇晟:“如果聶先生股票被凍結,這樣的話很危險。董事會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我知道。”聶宇晟說,“大股東慶生集團的老闆,我今天已經見過了,他若有別的想法,我也攔不住。慶生有13%,管理層有4%,其他一些小股東零零碎碎加起來有10%多一點兒。即使他們全部聯合起來,也只有27%……”說到這裡他意識到什麼,聶東遠將股票贈與孫平之後,聶東遠的持股也不過25%了。但他旋即想,孫平的5%沒什麼區別,那仍舊是聶家的持股。而且聶東遠名下的股票全部被凍結,孫平的卻沒有,這倒是不幸中的萬幸。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舒琴看聶宇晟兩隻眼圈都是黑的,好像一隻熊貓,於是問他:“睡不好?”

“睡不著。”聶宇晟苦笑,作為一個臨床外科醫生,即使醫院上班是晨昏顛倒,即使他常常六天一個班或者八天一個班地輪轉,即使生物鐘改來改去,但失眠這種情況,還是很罕見的。

“治失眠我有絕招。”盛方庭說,“開車去高速公路上飆一陣,回來就睡得著了。”

“你別亂攛掇人。”舒琴連忙說,“在中國飆車是違法的。”

盛方庭笑了笑,倒沒說別的。後來回去的路上,盛方庭像是隨口問問的樣子:“你跟聶宇晟,雖然已經分手了,可是關係還是挺好的啊!”

“怎麼,你吃醋啊?”

“沒有,我就覺得,你們倆跟兄妹似的……不對,姐弟,好像總是你照顧他多一點。”

“不是你叫我跟他走得近些嗎?而且你也知道,我跟他在美國的時候就認識了,就是我父母逼我跟你分手那會兒。那時候他潦倒著呢,連飯都沒得吃,身體又不好,我可憐他啊,留學生在外頭都不容易,尤其是窮學生,所以接濟他多一些。後來才知道他竟然是聶東遠的兒子,跟自己有錢的爹賭氣,不要他爹一個子兒。這會兒好了,他爸一出事,他倒忙得……父子總歸是父子,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

盛方庭又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覺得東遠這事情,會怎麼樣?”

舒琴以為他只是問問自己的看法,於是照實說了:“當著聶宇晟的面,我當然安慰他,不過我覺得情況不太好。聶東遠要是在香港回不來,家裡這班人都不知道會動什麼歪腦筋。聶東遠雖然是最大股東,但架不住天高地遠,自己沒辦法回來。聶宇晟又是個外行,管理層想要糊弄他,可比糊弄聶東遠容易多了。永江的例子不就在那兒擺著嗎?”

永江原來是食品快消行業著名的公司,也是業內率先聘用職業經理人管理的公司。沒想到後來發展成總經理奪權,跟董事長分庭抗禮,竟然總經理召開董事會,試圖架空董事長。一時間業內人人側目,後來永江的董事長終於重新奪回了公司的控制權,還起訴總經理違法出賣公司利益,打了轟轟烈烈的一場官司。最後的結果是元氣大傷,永江食品一蹶不振,這麼多年都沒緩過勁來。

舒琴自言自語,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跟盛方庭說:“不過我覺得東遠不會這樣,聶東遠是最大股東,即使股權被凍結,投票權還在。聶宇晟在關鍵的時候,一票就能否決掉。”

她看了盛方庭一眼,說:“你不是一直對東遠有心結嗎,為什麼現在很替它擔憂似的?”

盛方庭沒有再說話。車窗外是城市的夜色,夜半時分,路燈似一串串明珠,高架橋上仍舊有很多車輛,車燈閃爍,像是一條流光溢彩的河流。他隨手開啟音響,CD裡是舒琴放的一張唱片,盛方庭沒有聽過這首歌,只聽一個男聲磁性而低迴地唱: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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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微笑地看著你

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

我曾經想過在寂寞的夜裡

你終於在意在我的房間裡

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

不說一句緊緊抱我在你的懷裡

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我和你

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愛你深深去愛你

……

聶宇晟在舒琴跟盛方庭走後,衝了個澡。他在床上躺了半晌,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人和事。他覺得這樣子不行,昨天自己已經差不多一通宵沒有閤眼,今天要是再睡不著,明天肯定沒法辦事。他爬起來,抓著車鑰匙出門。

雖然盛方庭說的是飆車,但是他也沒開多快,就是駕著車在城市的環路上,漫無目的地轉著圈。不知不覺他竟然又把車開到了醫院,看著燈火輝煌的急診中心大樓,他嘆了口氣,沒有進去,掉轉車頭又重新進了環線。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太累了,就把車停下來,那是一條窄路,聶宇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把車開進這裡來。他找了個空地把車停下,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凌晨時分,前後左右只有路燈清冷的光影,連過路的人都沒有。天氣涼起來,樹木開始落葉,夜靜得只有風吹過樹梢沙沙的聲音。他覺得睏意一陣陣襲來,於是把座椅放倒,外套往身上一搭,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卻做了很多夢,大部分都是小時候,自己在父親的膝下玩耍,後來模糊又覺得不是自己小時候,夢裡的那個孩子其實是孫平,他依偎著自己,軟聲軟氣地叫自己聶叔叔,又問爺爺為什麼不跟自己影片了,他是不是很忙。

聶宇晟覺得心酸,還沒有跟孫平解釋清楚,他就已經醒了。

天已經朦朧亮了,他睡得全身骨頭疼,到底是三十歲的人了,在車上蜷一夜,脊椎骨都發酸。他掀開外套坐起來,突然發現這是哪裡。這是談靜家小區外頭,那個破破舊舊的老公房小區,周圍一片都是這樣的房子,所以路很窄。他曾經在這裡等她等到天亮,就是在知道孫平真正身世的那個晚上。

沒想到自己會把車開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