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栖回道:“没有,只是路长得走不?完。”
行进的?时间太长,火折子比人先倒下,晖夜变回妖身?照明,不?能言语,这倒顺了江寒栖的?心。他放心地和洛雪烟换了位置,走在靠墙壁的?一侧,一直用左手摸着墙前进,遇到岔路就选左边,并且隔段时间就做标记。
行走至今,一个标记都没出现,脚下确实是新路,旧的?另有它物。
阴风穿,湿寒如轻薄的?刀片刮过肌肤,江寒栖又闻到了那股陈旧的?死气,自前路传来。他开口道:“停。”
晖夜化人,问?道:“怎么了?”
江寒栖回道:“前面有死人,很多。”
洛雪烟惊诧道:“不?会走到大蛇的?老巢了吧?”
晖夜否认道:“海日罕不?在前面。”
他没感应到海日罕的?存在,而且那东西不?可能放任他闯进老巢。他之前探索过地底,走一路打一路,找得晕头转向也没摸到大门。
“难道是坟堆?”洛雪烟皱眉,“金铎国的?土葬能埋这么深吗?”
他们一直在走下坡路。
最初发?现去路往下时,三人折回找路,却发?现向上的?路被封得死死的?,只好顺着往下走,越走越深,她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还是觉得冷。
“土葬不?可能埋这么深。”晖夜也纳闷这件事。
江寒栖问?道:“这里有地宫吗?”
晖夜惊愕了一瞬,五官顷刻绷紧,像一张抻到极致的?纸张,再一用劲,纸就破了。好在四下无光,黑暗替他打了掩护,另外两人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他只知道一座地宫,因他而修,是上百亡灵的?牢笼。
不?过他从未亲眼见过。
洛雪烟以为晖夜被“地宫”一词难住了,热心解释道:“地宫就是给大人物修的?地下坟墓,归根到底就是坟。”
坟,故人长眠之地。他有千千故人,皆在沙土之下。前方会是他们的?葬身?地吗?晖夜不?知。
思绪浮沉不?定?,最后只生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回答:“不?清楚。”
前路既然无大蛇,三人便接着走了下去,这次又换了个走位,晖夜打头阵,江寒栖殿后。
没多久,一个破败的?拱门在眼前展开,无门扇,璧上花花绿绿的?漆已剥落大半,咒语浮雕凸显出来,拉长的?阴影像依附在咒语上的?小鬼,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洛雪烟怕鬼,走的?时候不?小心被凸起的?砖绊了一跤,稳住身?子后胆子却没回来。她听到江寒栖的?询问?声,扭头看?到伸来的?手,直接上手拐住了胳膊。
江寒栖看?向她的?脚,关?心道:“扭到脚了?”
“没有,”洛雪烟瞄了眼毫无察觉的?晖夜,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我有点?怕鬼,你有没有什么驱鬼的?符?给我来两张。”
江寒栖看?了眼探到面前的?手,好笑?道:“我又不?是道士。”
他若真会驱鬼,也不?会日夜受厉鬼折磨。
洛雪烟讪讪地缩回手。
江寒栖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也怕鬼。”
洛雪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怕鬼?”
“是啊,亏心事做太多了,总怕冤魂厉鬼报复,”江寒栖认真地点?了下头,笑?意更深了,像是在打趣,可笑?意未达眼底,眸中一片悲凉,“你又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要怕鬼?”
他方才忽地意识到,倘若真有六道轮回,她和他也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他屡犯杀戒,照例是要堕地狱的?,遑论投胎为良善,再续前缘,无法实现的?奢望罢了。
“有的?鬼不?讲道理,它想整我我也没法子还手啊。”江寒栖一打岔,洛雪烟没那么害怕了,松开手,转而和他并肩行走。
江寒栖看?了看?垂下的?手,心里的?窟窿更大了。他一本正经道:“我替你还手。”
洛雪烟无语道:“你刚还说自己不?是道士,怎么打得到鬼?”
江寒栖反问?:“做鬼不?就行了?”
他肯定?死在她前面,都说执念深的?人阴魂不?散,他想自己死后兴许会变成厉鬼,与她至死方休。可她又怕鬼……
算了,还是不?要纠缠了。
“呸呸呸。”
江寒栖正暗自天人交战,嘴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劲不?大不?小,恰好拍散了纷杂如柳絮的?愁思。他诧异地望着洛雪烟,听她道:“又在胡说八道。”
江寒栖眨了下眼。
洛雪烟拿开手,谴责道:“别装无辜,不?是都说了要多说吉利话吗?”
江寒栖顺从道:“是我失言。”
“噗——”“噗—”“噗”
两人朝下望,只见底部圆坛的?中央依次亮起一排火把?,燃着幽冥蓝火,火光冲天?,似一面面蓝旗招摇。一尊六手神像居于正位,石塑,饰以黑漆。圆坛置于大三角凹陷处,各角填满了骸骨,七零八落的?骨头散在沙堆里,无一副完整的?骨架。
晖夜盯着三堆骸骨,五味杂陈。他认不?出这些骨头是谁,难以断言他们的死是否与自己有关。
洛雪烟驻足打量神像和骸骨,猜测道:“底下是活人祭祀?话说中间那个是什么神?”
江寒栖摇头,他对?金铎国神明体系的?了解止步于海日罕。
洛雪烟看?晖夜还在下台阶,喊道:“晖夜,中间那个是什么神啊?”
银狼下到最后一层,径直朝角堆骸骨去了。
“怎么下去了?”洛雪烟抱怨完,正要抬脚去追,却被江寒栖拉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