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只灰兔闯入视野,和她大眼对?小眼,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
洛雪烟在“兔子可爱”和“人是铁饭是钢”之间来回摇摆了几下?,闭眼丢出一张血符,朝晚餐双手合十,走过去抓起了灰兔耳朵。天色渐晚,她不敢走太远,后面再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捡了些柴火就原路返回。
洛雪烟在江寒栖旁边生起火,拎着兔子走到溪边,拿匕首比划了半天下?不去手。她看看兔子,又扭头看了下?活蹦乱跳的?麻雀,把匕首放到地上,默默洗掉沾在手上的?血,抱膝蹲在那儿,不经意想起江寒栖在怀梦山上安慰她的?那席话。
她忽然想,他以前是不是也?不敢杀生?
突然,狂风穿林,送来?几滴初秋的?凉雨。
洛雪烟回神,收起匕首,拿着兔子起身,忽然感觉有东西压了下来,像一座山轰然倒下?,兔子掉进了溪水里。麻雀惊起,逆着风撞进厚重欲滴的黑色雨幕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雨水打到脸上,很凉,却没有身后的人凉。
身后的?人是一块冰,怀抱冷得彻骨,紧紧箍住她,骨头嘎吱作响。
呼出的?寒气喷洒在敏感的?脖颈上,洛雪烟打了个哆嗦,唤道:“江观南?”
这一声不知为何刺激了江寒栖,他抖了下?,把头埋进颈窝,压抑着呼吸,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隔着不算厚的?衣料,洛雪烟听到沉沉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很快,像是从骨头里传来?的?一样。她的?心在脊骨的?另一侧。两颗心重叠到一起,心跳声混杂不清。
他们贴得是这样的?近。
江寒栖简直不敢相?信梦能真?实到这个份上,勾人的?暖香、温热的?柔软、有力的?心跳,就?像是活的?一样。做了太多噩梦,面临突如其来?的?美梦,他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了,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梦影,越是用?力,越是慌乱。
等下?又会变成尸体吗?等下?又会变成枯骨吗?
心伤再度被撕裂,江寒栖在喘息中?尝到了血的?味道,感觉世界漆黑一片。
只有她是有颜色的?。
只有她是鲜活的?。
洞穴里的?一切才是梦,她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有声音,就?在他怀里。
她没死……
她没死。
她没死!
“松开松开,我要喘不上气了,”洛雪烟感觉肋骨快被江寒栖勒断了,挣扎起来?,没成想反而?被抱得更?紧,连呼吸都困难,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抱怨道,“你想勒死我吗……”
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原本恨不得把她揉进体内的?人立即松手,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洛雪烟揉着腰转过身,看到江寒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怯怯地望着她,泫然若泣,好不可怜。她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怎么这副表情?做噩梦了?”
她疑心江寒栖被魇着了,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后背,安慰道:“别害怕,我在呢。”
江寒栖还没放松,洛雪烟柔声问:“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江寒栖有些胆怯地抬起手,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讪讪地垂回身侧,惊恐道,“我梦到你死了,死在我怀里,身体变冷了。好冷,我怎么暖也?暖不回来?,红线也?不见了,我看着它一点点消失,什么也?做不了。我、我……”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冷汗直流,止不住在抖。
“我没死,我还活着,”洛雪烟后退一步,两只手抚上瘦苍白的?脸,揉了揉,反问道,“尸体哪有我这么热乎?”
江寒栖垂眸看着明媚的?脸庞,指尖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来?,极轻、极快地碰了下?脸颊。
柔软的?,有温度的?。
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心念微动,看到延伸出来?的?红线,终于相?信眼前的?人不是虚无?的?梦影。
江寒栖抓住戴手链的?那只手,亲吻手心,没头没尾地道了声谢:“谢谢……”
谢谢你还活着。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谢谢你站在我的?面前。
洛雪烟感觉江寒栖被吓坏了,他圈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眼眶红红的?,仿佛被她抛弃了许久一样。她掐了下?脸颊肉,想让他尽快踏实下?来?,求助道:“我打了只兔子,下?不去手。”
江寒栖跟着她扭头,看到泡在溪水里的?兔子。
片刻后,火上烤着兔肉,两人肩并肩坐着。江寒栖失血过多,没力气坐直,软绵绵地靠在洛雪烟的?肩膀上,一开始在揉捏她的?手,后来?突然不动了,只是圈着。
洛雪烟捅了下?他的?手心,主动贴了上去,他又把手挪开了。她奇怪道:“怎么了?”
江寒栖小声道:“我的?手太冰了。”
洛雪烟的?手一冷,他便会想起当时的?绝望,惴惴不安。
洛雪烟听出他在后怕,不由分?说地撑开五指,给足了安全感。她拨了下?火堆,说道:“正好,我的?手热。”
江寒栖吸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被举到面前的?野果打断了。
洛雪烟说道:“兔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烤好,先吃这个。”
江寒栖接过果子,咬了口,甜丝丝的?,他顿时觉得心里没那么苦了。
表心江寒栖伤得太重,又……
江寒栖伤得?太重?,又有?点发烧,走?不了远路,洛雪烟带他另找了个山洞养伤。
江寒栖起初很抗拒,遇上阴雨天才不得?已妥协了。他头一天睡不安稳,隔一会儿?就会惊醒确认洛雪烟是否在?自?己身边,即使他就枕在?洛雪烟的腿上,简直像是魔怔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