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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但那個小孩早已不見蹤影。

當她牽著旋風爬回懸崖上方,從城鎮裡來的病患和信差已經等著要見她。她今天不太可能悠閒地吃早餐了。

截至傍晚,她已看到山腰鎮大部分的居民了。一連好幾個小時,她賣力工作,忙碌緊湊,但卻感到充實。當她看完上一個病患,正準備聽下一個病患的病情,她突然萌生一個擔憂的念頭,想著也許這一次她要救治的病患就像潔西一樣快死了,而她卻束手無策。

幸好今天並未出現這種病人。

傍晚她騎著旋風,沿著河流往北走,經過位於她左側的市區。太陽已經西沉,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西部山脈的頂峰。當她接近鎮長的牧場與馬廄,地面上長長的陰影漸漸向她延伸過來。她沒在附近看到半個人影,所以她就自己牽著旋風進去了,幫它卸下馬鞍,然後開始梳理它佈滿斑點的柔順毛皮。回到瀰漫著忠心耿耿與痛苦氣氛的鎮長官邸,並不會讓她特別焦慮不安。

“小姐,這工作不需要你親自動手。讓我來,你回到山丘上去吧。”

“不,你下來。”舞蛇對著這個只聞其聲不見人影的輕柔聲音說,“你可以幫我。還有不要叫我小姐。”

“現在就回去吧,小姐,求求你。”

舞蛇刷著旋風的肩膀,並不回話。什麼動靜也沒發生,舞蛇以為這個小孩又消失了;然後她聽到樓上的糧草堆裡窸窸窣窣的聲響。一股衝動之下,她反方向刷著旋風腹部的毛皮。不到一會兒,這個小孩站到她身邊,輕輕地從她手中拿過馬刷。

“你看吧,小姐”

“叫我舞蛇。”

“你不適合做這個工作。你懂得如何救人,我懂得如何刷馬毛。”

舞蛇微笑。

這個小女孩大概只有九歲或十歲,身材瘦小。她沒有抬頭看舞蛇。現在她將旋風皺起的毛皮再次刷得平滑柔順,她背對著舞蛇,靠在這匹母馬身旁。她有一頭紅通通的頭髮,髒兮兮的指甲啃得亂七八糟。

“你說對了,”舞蛇說,“你比我更懂得如何刷毛。”

這個小孩沉默了一會兒:“你騙我。”她不高興地說,但並沒有轉身。

“一點點。”舞蛇承認,“但是我必須這麼做,否則你不會讓我當面謝謝你。”

這個小孩猛然轉過身,目光炯炯,憤怒地注視著她:“那麼謝謝我啊!”她大吼。

她的左臉上有一個駭人的可怕疤痕,面貌嚴重扭曲變形。

三度灼傷,舞蛇判斷。可憐的孩子!她轉念一想:如果當時附近有醫生的話,留下的疤痕至少不會這麼難看。

她同時也注意到小女孩右臉上有一道瘀青。舞蛇跪下來,這個小孩避開她,不願有任何肢體接觸,她轉過身,讓疤痕儘量不那麼明顯。舞蛇溫柔地摸著那道瘀青。

“我今天早上聽到馬伕在向某人咆哮。”舞蛇說,“就是你,對不對?他打你。”

這個小孩轉身,注視著她。她的右眼是睜開的,左眼有部分被疤痕遮住了。

“我沒事。”她說。她從舞蛇的雙手中掙脫,跑著登上一個梯子,進入了黑暗之中。

“請你回來。”舞蛇呼喚著。但是這小孩沒有出現,即使舞蛇跟著進入閣樓,也沒找到她。

舞蛇徒步走上山路,回到鎮長官邸。她的影子隨著她手裡擺盪不定的燈籠前後搖曳著。她想著那個不知名的小女孩羞於回到光亮之處。那個瘀青的位置很危險,就在太陽穴上。不過舞蛇碰她的時候,她並沒有退縮至少不是因為碰到瘀青處退縮她也沒有腦震盪的跡象。舞蛇不需為這小孩目前的健康感到憂心。但是未來呢?

舞蛇希望有辦法幫助她,但她知道一旦引起馬伕的不滿,這個小女孩就要在舞蛇離開之後獨自承擔後果。

舞蛇登上往鎮長臥房的樓梯。

布萊恩看起來筋疲力盡,鎮長卻精神飽滿。他的腳部大都已經消腫了。雖然牙孔已經結痂,但布萊恩將主要的傷口清理得很乾淨。

“我何時可以離開床鋪?”鎮長問道,“我還有工作要做,要接見一些人,還要平撫紛爭。”

“你隨時都可以起來。”舞蛇說,“只要你不憂心以後要花三倍長的時間待在床上。”

“我堅持”

“待在床上。”舞蛇厭煩地說。

她知道他不可能聽從。一如往常,布萊恩緊跟她走進大廳。

“如果半夜傷口流血了,就來叫我。”她說。她知道如果鎮長起身,這很有可能會發生。她不願這位老僕人獨自一人處理傷口。

“他是不是沒事了?他會康復嗎?”

“是的,只要他不要太操之過急。他復原的情況良好。”

“醫生,謝謝你。”

“蓋伯爾呢?”

“他不會再到這個地方來了。”

“布萊恩,他和他父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不起,大夫,我不能說。”

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說,舞蛇心中默想。

舞蛇向外環視陷入一片黑暗的山谷。她還沒有睡意。這是其中一個她在試煉期內不太喜歡的事:她經常要獨自入眠。在她所去過的地方,太多的人只知道醫生的崇高地位,卻懼怕她。即使是亞瑞賓最初也怕她,後來他不再害怕,他們對雙方的尊重也轉變成相互之間的吸引,然而她卻必須離開了。他們沒機會相處。

她的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

當初舞蛇第一次橫越沙漠,目的是為了探險,她想去看看醫生幾十年來不再去或從未去過的地方。她太過傲慢了,或者可以說,簡直是愚蠢至極,居然想去完成她的老師不再做,也不再考慮去做的事。這一邊的沙漠,醫生人數根本不夠。如果舞蛇能成功達成拜訪城市的任務,一切都會改觀。潔西的名字卻是舞蛇和其他醫生請求中央城給予知識的唯一的差別。如果她失敗了,她的老師都是善良的人,能夠容忍與他們不同且特立獨行的人。但是對她犯下的錯誤,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她不知道。

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適時解除了她的壓力,因為它打斷了她的思緒。

“進來。”

蓋伯爾進到房內,她再一次對他俊美的容貌感到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