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维安此话说得没错,可就是十分的让人不安。
相反的是,对方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解释的模样,在维安看来和默认无异。
分明秦渊的反应是他意料之内的,他却感到分外烦躁,一口气愣是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心底陡然涌上的酸涩,丝丝缕缕侵蚀他的神经,他低头俯下身用手撑在额前,试图用这个姿势缓解脑海内焦躁的不适。
他的身体前倾在轮椅上缩起,手不自觉有发颤的趋势,同时在衣服下边来回摆弄。
冷汗挂不住从发间滑落隐入脖颈,情绪的起伏挑起腿部的应激反应,悄然升起的刺痛混合心腔的酸涩,让维安急于寻求一个宣泄的出口。
不对劲的情绪波动导致维安开始口不择言:“就像你表面上尊称我的哥哥一声「领主大人」,但你什麽时候是真的意义上这样觉得了。”
“你不过是看在我这个男朋友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在配合我。”
说到这里,维安的眼眶瞬间泛上湿意,水光浮现。
秦渊生在联邦,长在联邦,从小接受的是自由民主教育的思想熏陶,如果不是卷入联邦政变一朝沦落至帝国,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亲身体会到,什麽叫做阶级意识和等级观念。
所以如果是要求他心甘情愿,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
秦渊觉得他已然看在维安的份上,对少年的家人尽了晚辈应有的尊敬和礼节。
小少爷的兄嫂,一个是帝国势力三巨头之一的北境领主,一个是王室的二王子,他能够做到每次见到他们都遵照帝国的规章制度行礼问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并非帝国之人,真正卑躬屈膝的事情他做不到。
“在联邦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得到衆人的敬意,那不是靠身份背景堆砌起来的浮华假象。”秦渊轻叹一口气说道,“如若你当真要我发自肺腑地尊称令兄一声「领主大人」。。。。。。"
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联邦之人从不效忠君王,少爷抱歉,这点我恕难从命。”
房间里,少年坐在轮椅上和站着的男人面对面发生口角,明明昨夜他们还可以在同一张床上相拥,今日就要为了身份立场在此对峙。
他的兄长和男朋友一夕之间成为战场仇敌,换谁都不能接受命运这般的戏弄。
对方坚定的回绝之意,促使维安的眼泪不断在眼眶打转,但从不轻易示弱的少年却强撑着不让它立即掉落。
闻言,矛盾与挣扎在维安心中翻涌,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妄想将他吞没。
“今天北境的每一份尊荣,背地里埋葬了博尔家族和北境军团多少具白骨。“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地开口道:”你所不屑的「世家显赫」和「军团荣光」,却是领主府上上下下要拿命去换来的。”
”再多的荣誉哪里比得上血脉至亲的性命重要。“
轮椅上的少年仰头望着天花板,试图以此让眼泪倒流。
“我自幼父母双亡,你知道我哥哥当这个「领主大人」,当得我是多麽的担惊受怕。“
维安满眼通红,再也压抑不住声音里的哭腔:“为了尽这份领主义务,从小到大哥哥每一次为帝国出征,我都害怕那是和此生唯一亲人的最後一面!”
”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哪怕是我死,我都希望他好好活着。“
”你接受不了他的话,你要我怎麽办?“说完,一行清泪从少年的脸颊滚落。
少年的眼泪如同划在男人心头的伤疤。
秦渊看到维安落泪,心中自是一阵绞痛,他顾不得维安的抗拒,一个跨步向前大力按住轮椅的轮毂。
少年唯恐夹到男人的手,当即停下挣扎的举动,不曾想给了对方一个可乘之机。
只见秦渊单膝蹲在轮椅前,一手在维安的膝上安抚,一手擡起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少爷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我和亲人间做出抉择。”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别哭了,到时候哭完头疼,难受得不还是自己吗。”
对上秦渊和从前一样耐心关心自己的样子,维安的手十分诚实地抱上男人的脖颈。
少年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埋首在男人的颈侧哭得一颤一颤地,秦渊很快就感受到了颈侧的湿意,遂擡手在维安的後脑轻揉。
维安的声音闷闷得透过衣服:“为什麽你偏偏要是联邦之人,偏偏要在联邦军部服役,偏偏要和联邦指挥官关系密切。“
他擡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拽着秦渊的衣服,自以为凶狠地威胁道:”本少爷不允许,你到底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