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今年过年,他回来不?”关尧又问。
&esp;&esp;“过年……”李英的神色有一瞬茫然,“过年还早呢,这哪儿说得准,应该是……应该是回来的。”
&esp;&esp;“回来就好,”关尧环顾四周,说道,“回来了正好帮你把这屋子捯饬捯饬,哎呀嘛,看那桌上的灰,要不……”
&esp;&esp;话说到这,关尧起了身:“要不,我先给你洗洗刷刷,免得你儿子回来了,又啰嗦你个老头儿整不利索。”
&esp;&esp;“哎呀,不用不用!”李英赶紧去拦,“我自己收拾就行。”
&esp;&esp;“别客气,”关尧热情地笑道,“这马上临近年关了,本来该是社区慰问你们这些独居老人的。今儿早上我们所的刘胜还说,说那林场社区的人都不操心,啥事儿往咱派出所里推。正好,我来了,也不用他们搁哪儿敷衍来敷衍去了,我帮你给屋子整理整理。”
&esp;&esp;“这……”李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esp;&esp;于是,他便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地看着关尧忙里忙外。
&esp;&esp;“哪儿有涮抹布的地方?”关尧搬箱子的时候抹了一手灰,他伸头说道,“我给你把这……茶几、柜子啥的都擦擦。”
&esp;&esp;“卫生间在这边。”李英赶忙指道。
&esp;&esp;“哎,好。”关尧挥手一应。
&esp;&esp;他干活利索,没多大功夫,就把主屋收拾得亮堂了不少。也正是这时,关尧在那台高高的储物柜上,发现了一盒被人叠得乱七八糟的老报纸。
&esp;&esp;他本没在意,只略略扫了一眼,但谁知就是这一眼,竟叫人的头皮都奓了起来。
&esp;&esp;——这叠老报纸中,歪七扭八地印着不少鬼画符似的字号,其中有些是用墨水写的,还有些,一看就是血字!
&esp;&esp;而在这些写着血字的老报纸下,压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esp;&esp;关尧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迅速阖上盖子,将这一盒老报纸复归了原位。
&esp;&esp;此时,李英正蹲在地上整理纸箱,完全没留意关尧刚刚发现了什么,他还憨厚可掬地问道:“警察同志,今天中午要不留下吃个饭?”
&esp;&esp;“不吃了,”关尧压下自己鼓跳如雷的心,强摆出了一张正常的笑脸,他回答,“我上山那边瞧瞧,我们所的同志搁那边转悠呢。”
&esp;&esp;“哎,那慢走!”李英跟着关尧出了门。
&esp;&esp;这次拜访本该告一段落,但就在关尧即将踏出这座小院的当口,李英忽然叫道:“警察同志,我听说前些日子出山的路上闹了事故,还失踪了个人,这人……找回来没啊?”
&esp;&esp;关尧站定,回身看他。
&esp;&esp;这时,方才被驱赶离开的两条野狗去而复返,又开始在李英的院子外面徘徊,其中一条对着门口墙下的地窖子狂吠了起来。
&esp;&esp;“哎呀,李大爷啊,”关尧一眼看出了问题,他笑了笑,上前道,“怪不得这畜生爱围着你家院子闹腾呢,这地窖子都没盖紧,可得小心它们回头再把里面存着的粮食啃了!”
&esp;&esp;说完,关尧抬腿一踹,将那横在地窖上的盖子合拢了。
&esp;&esp;
&esp;&esp;关尧记得,李英是有一个女儿的。
&esp;&esp;这女儿出生就身带缺陷,和她母亲一样,是个天生兔唇,甚至难以开口讲话。
&esp;&esp;因为长到五岁还没法发声,李英的女儿一直上不了学,当时厂里有好心人提议,一起凑钱,让李英带着孩子上松兰的大医院做个修复手术。
&esp;&esp;这手术做没做,关尧不清楚,他只知道,在9·24大火那天,李英的女儿揣着一盒饺子跑到厂里给她那值夜班的父亲送饭,结果也跟着一起,葬送在了火海里。
&esp;&esp;李英的女儿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死时到底几岁?
&esp;&esp;三十三年过去,似乎已没人记得了。
&esp;&esp;“好像叫胜男?”站在驻站小屋门前的雪地里,李小田边抽烟,边思索道,“我老婆她大姑姐的同事当年和李英的老闺女都参加过文艺团的选拔,李英他闺女选上了,我老婆她大姑姐的同事落选了,我是有次过年,听那俩老娘儿唠闲嗑的时候讲的。”
&esp;&esp;“文艺团的选拔?”关尧有些诧异,“李英的女儿……不是残疾吗?”
&esp;&esp;“是啊,”李小田回答,“人家文艺团当时找小演员,好像就需要个特型,那会儿他们排的戏叫,叫啥来着……”
&esp;&esp;关尧一下子想起来了:“《我的故乡金阿林》?这部话剧的女主李红歌小时候是个哑巴。”
&esp;&esp;“对对对,《我的故乡金阿林》!”李小田一拍大腿,说道,“我老婆她大姑姐就是因为话太密了,才没选上的。”
&esp;&esp;关尧一阵茫然。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