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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2页）

&esp;&esp;父债子偿于郁春明而言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于李光来而言，却是天经地义。

&esp;&esp;三十三年前那个缩在卫生间里，和姐姐一起看漫天火光的关尧，眼下立在罪魁祸首的身前，肃然而视。

&esp;&esp;“杀了我吧。”李光来这样说道。

&esp;&esp;关尧喉结一滚，真的握紧了手枪。

&esp;&esp;“杀了我！”李光来仰头看天，他讷讷地说，“我要去和他们团聚了……”

&esp;&esp;关尧的枪里还有子弹，他清楚，如果现在扣下扳机，没人会追究他的责任。荒山野岭中，将被通缉了一年多的杀人犯击毙在地，他责无旁贷。

&esp;&esp;但是——

&esp;&esp;“嫌疑犯已终止抵抗，把手举起来吧。”关尧呼出了一口白气，他也讲不清，这话到底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李光来说的。

&esp;&esp;毕竟，天就要亮了。

&esp;&esp;河上风大，吹得人头脑发昏，钱国伟隐隐听到了银手铐“当啷”一响，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esp;&esp;他猛地后撤了几步，定定地瞪着郁春明。

&esp;&esp;“钱国伟……”郁春明仍旧伸着手，他说，“救我……”

&esp;&esp;钱国伟纹丝不动。

&esp;&esp;“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郁春明伏在车窗下，喃喃自语道，“我是，我是你和江敏的儿子，你记得吗？我是你和江敏的儿子。”

&esp;&esp;钱国伟的眼角抖了抖，似乎真的为此而触动。

&esp;&esp;他是有儿子的，杨小薇曾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他也爱过这孩子，只是现在，那陈年又塑料的爱早已无处可循，儿子又怎样？

&esp;&esp;天大地大，我活着才是最大。

&esp;&esp;可郁春明的眼神都已有些失焦了，但他依然不肯放弃，始终伸着手，他说：“江敏过去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她，咳咳，她不止一次提起过你……”

&esp;&esp;这话令钱国伟目光一闪，他张了张嘴，有些木然抬起了双眼。

&esp;&esp;天真的快亮了，在东边的原岭那头，隐隐有一抹光，这光被大火衬得，宛如是洒在云端的鲜血，即将铺天盖地而来。

&esp;&esp;钱国伟终于将视线落在了郁春明伸向自己的那只手上，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esp;&esp;但最终，这人什么话也没说，他抓住了郁春明的手腕，用那条完好无损的腿蹬住了车门，然后使劲一拉。

&esp;&esp;咔哒！

&esp;&esp;随着郁春明从火中脱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了。

&esp;&esp;钱国伟低下头，看到了一双明晃晃的手铐。

&esp;&esp;郁春明伏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他笑了一下，说道：“江敏确实在我面前提过你，她说，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强奸犯。”

&esp;&esp;风盘旋而上，卷着细碎的雪沙，飘飘扬扬向天去。

&esp;&esp;隔着大火燃起后在空气中升腾着的波浪，关尧看到，郁春明拽着钱国伟手间的铐子，从河中心走来。

&esp;&esp;远处，警铃声响起，红蓝交错的警灯和天角的太阳一起到来，驱散了原岭间的最后一丝黑暗。

&esp;&esp;关尧抬起头，轻轻地碰了碰郁春明脸上的血，他问：“疼吗？”

&esp;&esp;郁春明压根听不清关尧的话，他费力地辨认着对面的口型，然后回答：“不疼。”

&esp;&esp;“走吧，回家。”关尧道。

&esp;&esp;“回家。”郁春明松了一口气。

&esp;&esp;

&esp;&esp;十一年前，早春，松兰白河监狱。

&esp;&esp;一个身材高壮的男子正靠在辆出租车上抽烟，他百无聊赖地拨动了几下广播，然后掐了烟，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那件工装。

&esp;&esp;没多久，监狱的大门开了，一位狱警领着个老头儿走了出来。

&esp;&esp;“有人来接你吗？”狱警问道。

&esp;&esp;李英畏畏缩缩地看了看走向自己的李光来，没说话。

&esp;&esp;“有人接，”这时，李光来开口了，他很平静地回答，“我是李英的儿子。”

&esp;&esp;李英的儿子？

&esp;&esp;若是让木业二厂的那帮老人来听，定会惊奇，李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又高又壮的儿子？

&esp;&esp;毕竟，大家都知道，李英的儿子李且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二傻子，不仅学不成习，连普通工人都干不好，哪怕是当年开口说话，都比同龄人晚上好几年。

&esp;&esp;所以，这又是谁？

&esp;&esp;不过狱警没深究，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光来把李英领走。

&esp;&esp;“你减刑的事儿，为啥不告诉我？”等上了出租，李光来问道。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