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警察同志,真不好意思,”秦天扒在门缝上,笑嘻嘻地看着郁春明,“我今儿没周转开,只挣了三百块钱,请我兄弟吃顿饭就没了,你那一千……我明儿再还你。”
&esp;&esp;郁春明听完后直接关门,秦天却丝毫不见外地拿手一挡,然后直接抬腿跨了进来,他说道:“警察同志,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叫啥呢,我给你写个欠条呗?”
&esp;&esp;郁春明后退了一步,意识到此人来者不善,他冷冷地回答:“不需要。”
&esp;&esp;“不需要?”秦天像是捡了宝,“警察同志,您的意思是……我不需要还钱了?”
&esp;&esp;郁春明皱起眉,他从秦天的身上嗅到了一股难闻的酒糟味:“现在才几点,就喝成了这个样儿,你昨晚没喝够吗?”
&esp;&esp;秦天哈哈一笑,他拉了把椅子,往餐桌边一坐:“喝酒这事儿,随时随地,我都可以。”
&esp;&esp;“那你出去可以,不要在我家撒酒疯。”郁春明沉着脸说道。
&esp;&esp;“你家?”秦天支着脑袋打量他,“这是你家吗?”
&esp;&esp;郁春明眼一眯:“你啥意思?”
&esp;&esp;“你不知道我啥意思吗?”秦天舔了舔嘴唇,吐出两个字来,“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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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江心……
&esp;&esp;郁春明浑身一震,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esp;&esp;秦天得偿所愿,往后一靠,大笑起来:“没想到吧,哈哈,没想到吧!江心,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你喊哥,只是喊着玩儿?”
&esp;&esp;郁春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esp;&esp;秦天一拍手:“好玩,太好玩了,我就爱瞧你这模样儿,我当年就爱瞧你这模样,现在更爱瞧了。”
&esp;&esp;“啥模样儿?”郁春明冷眼看他。
&esp;&esp;秦天啧啧直叹:“对对对,就是这个不屑一顾的眼神,你知道不,你小时候也是这么看着我的。”
&esp;&esp;“是吗?”郁春明刚刚翻涌起的心绪已经逐渐平复了下来,他也拉开椅子,坐到了秦天的对面,并不咸不淡地回答,“那说明你本身就是个垃圾。”
&esp;&esp;秦天哼笑一声,不说话了。
&esp;&esp;郁春明记得,他和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弟弟关系并不好。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家里养着两个大小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他们的母亲是江敏。
&esp;&esp;作为生父不详的老大,江敏从未在郁春明的身上投入过任何关心与母爱,但秦天不一样,秦天是在期待中出生的。
&esp;&esp;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一个夏天,被文艺团开除的江敏刚生下江心,她还没出月子,远在农垦团的父母就赶到了扎木儿,带走了让家人“蒙羞”的江敏,以及襁褓中的孩子。
&esp;&esp;“应该流掉的。”躺在牛车上,江敏讷讷地说道。
&esp;&esp;赶车的男人是江家父母从农垦团里请来的一个大小伙子,正值年轻力壮,他坐在车头,转身去看江敏:“为啥不流?”
&esp;&esp;江敏望着天,闭上了眼睛:“我忽然舍不得了。”
&esp;&esp;是的,怀胎十月,她在冰冷的江水中泡过,在文艺团前的大台阶下罚站过,在林场领导的办公室里哭昏过,可不论怎样,都没能赶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esp;&esp;“所以我刚走到诊所,就觉得我得留下他,将来,这个孩子没准能救我一命。”江敏说到这,蓦地哭了,“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esp;&esp;江敏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言不发,父亲在一旁抽着土烟,也一言不发。
&esp;&esp;只有赶车的小伙子笑了起来,他说:“生下来就养呗,多一张嘴吃饭而已,多大点事儿。”
&esp;&esp;这小伙子叫秦准,是秦天的生父,那年九月,江敏就和他结了婚。
&esp;&esp;只是可惜秦准人好命不好,江敏刚抱着秦天,牵着江心回到扎木儿,秦准就在生产队出了事故,人还没送到市医院,便死在了半路。
&esp;&esp;一夜之间,江敏的幸福又消失了。
&esp;&esp;“总有人说,我是我哥抱大的,可我这老些年,就是想不起来,我哥长啥模样。”秦天摩挲着眉骨,他那里有一道当年吴老三用啤酒瓶子打出来的陈年老伤,“我苦思冥想啊,我搜肠刮肚啊,可我哥的那张脸,跟从没出现过一样,真是奇了。”
&esp;&esp;说到这,秦天一笑:“直到一个多月前,我进你们林场所,在门口看到了你,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原来,我哥长这模样。”
&esp;&esp;郁春明一转头,似乎对那些往昔并不感兴趣。
&esp;&esp;秦天却往前一凑,他盯着郁春明的脸,感慨道:“大哥,你那会儿,认出我了吗?”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