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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花落盡 第39節

何梓明隔著絲絹手帕,輕吻著哭泣的夢中情人,再也無法裝作遺忘了一切而保持著禮貌和剋制的對待這個咫尺天涯的女人。

在那個燃著豆油燈的小屋,記憶如此的清晰,年輕青澀的身體,壓抑著的情和欲被徹底的點燃。一夜刻骨的纏綿,讓他難辨是幻是真。

這三年她音信全無,只給過他三個字,斷掉所有的念想,他有他世俗的成功和自詡的驕傲,他不信真的忘不掉,金錢和成功也讓他沉醉其中,麻木了一切的感覺。而這回來何府,他心緒煩亂,本能的強烈的渴望,又無比的害怕。

在外人面前他是多麼的冷靜,理性,驕傲,但是隻要在她的面前,只剩下意亂情迷的狂亂,痛苦和糾結。沒想到三年過去了,他只要靠近了她,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甚至更加的痛苦壓抑。

此刻他已經不想要任何的理智,他感到血液都在沸騰,他只想擁抱她,親吻她,佔有她。他用右臂攬住她的腦袋,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臂環裡,五指插入她黑密的捲髮,一點一滴的深入的感受她的氣息。

手帕緩緩的滑落,他看清了她的臉,她輕顫的睫毛和淚痕,他日思夜想的美麗容顏。

她睜開了眼睛,黑亮的水眸望著方寸間的眼眸,只此一眼,卷盡了人間的情非得已。像墨滴落入了宣紙,瞬間的渲染開來,浸透了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開始瘋狂的吻她,如山火迸發,一點星星之火,燃遍了整個森林。

依依動情而無措的被他緊緊的擁吻,纏綿而粗暴地吻到窒息。那一夜的回憶無比的清晰的浮現,跟那時的青澀溫柔相比,現在的他更像即刻要爆發的火山,他的嘴角帶著血腥的氣息,充滿了危險和暴戾,強勢的有著摧毀一切都在所不惜的氣場。

突然遠處有一聲汽車喇叭聲短促的經過,依依瞬間清醒過來,她試圖推開他,可是他緊緊的控制住她,讓她不能動彈。她開始反抗,可是毫無用處,於是她越來越憤怒,最後在被侵佔的唇齒間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在他放鬆的一瞬間,她猛的推開了他,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

依依看著他被打的微微偏著的側臉,原本就紅腫的下頜在她的耳光下顯得更加的可怖,嘴角本來就滲著血,被咬後更是破裂的厲害。而他的受傷的眼神更讓商依依瞬間心疼後悔不已。

她低頭開啟自己的手包,從裡面拿出乾淨的手帕,試圖去擦他嘴角的血跡。卻被何梓明一手擋開了。

“給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不正是你一直擅長的手段嗎?”他冷笑的看著她,“呵,在你心裡我算是個什麼東西。”

依依死死的捏著手帕,說不出話來。何梓明冷笑一聲下了汽車,把車門重重的摔上。她坐在車裡忍耐著看著他在車外暴躁的走動,接著用拳頭狠狠的錘車頭。

終於,她猛的推開車門,踉蹌的走下車。

“何梓明!”她的長髮被風吹起,卷著她的憤怒和發顫的聲音,“你裝什麼委屈!我有什麼對不住你的?每次都是你來找我,不是我去求你的!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這三年我招惹過你嗎?你不是在上海春風得意快活的很嗎?你自己為了你的大少奶奶回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了迴避你帶大少奶奶回家吃飯,故意躲著在街上辦事,可是你們還是撞上我了,怪我嗎?我本來一個人走,只想自己一個人待著,是你非要開車來找我,是我的錯嗎!你憑什麼說我勾引你,你的委屈做出來給誰看!我楊依依從頭到尾就沒有欠你的!”

她氣的渾身顫抖,手扶著車身,怕自己暈倒。

“你沒錯,我是不配委屈,都是我自己犯賤,從一開始我要帶你去北京,就是存了窺覬你的心思,是我自作自受,你從來沒有把我看進眼裡,三年了,你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那一夜又是為什麼?是你看我可憐扔個骨頭安撫一下搖尾乞憐的流浪狗嗎!”

何梓明赤紅的眼睛看著她,這三年在上海建立的自信和風度蕩然無存,

“回來前的兩天我都整夜睡不著,我想見你,又怕見你,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狼狽,只要你搖一搖鈴鐺,我就像狗一樣圍著你轉,我受夠了……”他的語氣從高亢的憤怒越發的低垂,漸漸的落入了塵埃,最後只有壓抑到內傷的委屈。他悲哀的發現只要在她面前,他永遠沒可能硬起脊樑。

“好,受夠了就別受了,以後我絕不再私下跟你見面,不再說任何一句話了,不再勾起你的痛苦了。”依依依輕笑著抹了把眼淚,揚起下頜,轉身就走。

她奮力的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車子停在山間的一條偏僻的小路上,離大馬路還很遙遠,依依咬著牙忍著腳傷往前走著,可是小路上碎石太多,高跟鞋被崴到了好幾次,終於還是被重重的絆倒了,她倒地的時候把膝蓋也磕破了一塊皮。她痛的不肯發出聲,還掙扎的想要爬起來,這時何梓明已經上前來抓住了她的手臂。

“為什麼對我你就能這麼狠心!”何梓明緊緊的攥住她的手腕,慘淡的冷笑,“要是換成是劉清遠,你是不是三年前就跟他走了?”他終究不忍心看她受傷,卸下手上的力道,低頭檢視她膝蓋的傷口,用手帕細膩的包紮起來,自嘲的笑了起來:“我今天看到你們,我就一直在想,終究是我沒有魅力,也許當年我就應該告訴劉清遠,讓他來帶走你,他溫柔又善解人意,那麼懂女人,對你一往情深。如果不是我,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

依依看著包紮好的腳,扶著樹幹站了起來,憐憫的看著他,“隨便你怎麼想吧。我之前就跟你說了都忘掉吧。”

“難道我是天生愛受虐,不想忘記你嗎?你覺得這三年我過得很快活嗎?呵。”他滲著血的嘴角揚了起來,“我就沒覺得自己是一個活著的人,週而復始的算計,賺錢,拉攏關係,機關算盡,又有什麼意義?我本以為我只要拼到夠格的那一天,就可以回來帶你走。但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

依依沒有說話,他望著她孤絕的背影。

“你現在只要親口說,你心裡從來沒有過我,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去糾纏你了。”他終究是不甘心,顫聲說。

依依猛的回過身來,淒冷的看著他,“我喜歡你。”

她輕笑著說,“你不就是想聽這個嗎?何梓明,那我告訴你,我是喜歡你。這三年來何府到處都是你的影子,阿蘇總是在我耳邊說她的大少爺有多好,大太太二太太天天念你在上海有多風光,林六六總是捧她兒子,免不了談論大少爺在上海那個花花世界的花邊新聞,我每天生活在你成長的家庭裡,還要跟你爹周旋,你覺得我過得輕鬆嗎?”

何梓明萬萬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呆在那裡。

“可是那又怎麼樣!”她紅著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始終沒有哭,“你是大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有深厚的家世,有聰明的腦子,有自由,金錢,前途,女人,你什麼都有。所以你不能容忍有你得不到的東西,不就是一個女人的心嘛,你得不到就唸念不忘委委屈屈,好,我今天就告訴你,你已經得到了,你舒心了?”

“依依……”何梓明看她單薄的身體像是在臘月的寒風中的青竹,堅強的顫抖著,他的心從初聞時蔓延開的歡喜到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心疼。

“你別叫我的名字,我告訴你,我不在乎!你什麼都有,這個世界是為你這樣的人鋪展的,所以你可以心疼自己那點得不到的感情。而我不在乎,我沒有資格在乎!這個世界上我什麼都沒有,連我媽媽也不在了。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我只想這輩子能做成這一件事情,為我父親正名,報仇。如果這點目標都沒有了,我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活在這個骯髒的世界上了。我厭惡這個世界,也厭惡我自己。”

何梓明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他向她走過來,只想上前抱住她。

“你別過來,你離我遠一點!你覺得你在我面前像一隻狗,咽不下這口氣,你想讓我怎麼樣?躲在這個骯髒的地方跟在上海的大少爺偷情嗎?”依依激昂笑了起來。

“本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在陽光下清清白白做你的大少爺,我在黑暗裡做我的勾當。可是你非要來攪亂我的生活,你對我好,為我好,你屈尊喜歡我,我就應該很感動嗎?你這樣只讓我覺得自己更下賤!我配不上你,我本來也從來沒有想過配上你,可是你非要擠進我的心裡,要讓我有念想,你非要逼我,讓我連最後一點自尊都要扔掉。何梓明,這樣你滿意了?”

依依忍耐慣了,從來沒有在人前解剖過自己的內心,她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每一句都是剜著心口說出來,她眼中噙著的一顆淚珠,始終不讓它掉下來。

何梓明凝視著她,知道了她的心意卻讓他心痛的說不出話來,他用手抹乾了臉上淚水,怕自己這猙獰的面容和激盪的話嚇到她,穩了穩心緒,柔情繾綣的說,“依依,是我對不起你,配不上你。我不會再逼你,你再給我一些時間,你想要做的事我都會全力幫你去做,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我絕不會再離開你的。”

依依卻後退了幾步,她眼中的神采越發的明亮了,她抬起頭,驕傲的說:“不用了,何大少,我孤獨習慣了,不習慣有人作伴。你還是回去做你的精英企業家,娶門當戶對的祁小姐,還有比戲子高階的多的露露小姐作伴。別忘了,我是你的六媽。”

他定定的看著她,這些年的彷徨,不甘,嫉妒,狂躁,憤慨都被撫平。

“我何梓明一定會名正言順的娶你做妻子。”他一字一字的平靜的吐出自己的誓言,這個目標從未如此清晰,他知道他為此毀滅一切在所不惜。

“那是你沒有得到。”她淡淡道:“人就是這樣,心心念唸的東西,真正得到也就壓箱底了。我不想你揹負和六媽私通的罪名,成了過街老鼠,落魄半生,終日怨懟。或是你飛黃騰達,成為十幾房姨太太中的一個,有什麼意思呢。”

“你不需要去想這些,是我要娶你,都交給我。”他篤定的說,堅定而溫柔。

她朝他笑笑,“我累了,爭論這些沒有意義。”

她從把剛剛從手包裡掏出來的乾淨手帕遞給了他,“你的手帕被我弄髒了,這個給你,自己擦擦傷口吧,以後不要再跟劉清遠打架了,他現在是軍人,打架你吃虧。”她收起了自己的目光,不想流露出太多的憐愛之情。

“好。”何梓明用手帕擦了擦嘴邊的血跡,細緻的收好,放入了口袋。然後俯身抱起了她。

依依沒有再抗拒,倦倦的靠在他的肩頭,他灼熱而平靜的氣息環繞著她,身心疲憊的閉上眼睛,依靠在他的胸膛。

何梓明在她的發窩上深深的一吻,聲音柔的像水,“我愛你,心裡除了你什麼都容不下了,以後你都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