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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癲

喬知予眉頭擰起,搖了搖頭,“多謝陛下美意,就按照普通女子進宮後的待遇給就行,姻姻的性子傲,別慣著她。”

面前人這幅冷冷淡淡的樣子,讓應離闊心中更加悸動。

喬遲和所有人不同,什麼都打動不了他。

對他這個天子,喬遲除了因為袍澤之情而有一分親厚、因為君臣之誼而有一分敬重以外,多餘的情緒一概沒有,知節守禮,從不多言、從不僭越。

他知道他天生就是這樣,除了他的家人,對誰都是疏離有禮的客套。

應念安回盛京時,應離闊的心情一度十分複雜。

念安與喬遲年齡相仿,在九年前,兩人在臨雒共處過一段時間,可能彼時就互相有意。作為父親,他知道念安九年未嫁是在等誰,但他始終看不穿喬遲,不知道他到現在還未娶妻,是否心裡也有念安。

對自己這個遠嫁的長女,應離闊常覺虧欠,或許最好的補償辦法是由他牽頭,詢問喬遲的意思,然後給二人賜婚。

可他不敢那樣做,他怕喬遲一口應下!

好在二人糾纏一番,最後依舊沒有結果,念安失望的又回到大蕃。

喬遲的心真的是塊石頭,又冷又硬,對誰都冷淡無情。

他是如此吝惜自己的情緒,可他越是這樣,應離闊越想看他展露出與平日不一樣的神情,哪怕這神情是勃然暴怒,也讓他珍視喜歡,且念念不忘,反覆回想。

“杜修澤的提議朕覺得甚好。再辦幾件事,尚書令的位置便可以給他。”

與喬知予漫步在御花園小徑上,宣武帝又起了個話頭,“李正瑜這根老骨頭,都已經被黜官丟爵,聽說還不服氣,到處說自己蒙了冤。要不是不言騎已經將李家貪汙的證據張貼出去,恐怕天下文人又要說朕苛待老臣。”

說到此處,宣武帝瞥了一眼隨行的祿存,嘉獎道:“祿存把此事辦得不錯,是你這個做師父的教得好。”

“臣隨便教他一些東西,算不得師父。”

喬知予淡然道:“這是他自己的功勞。”

面前人的反應在宣武帝的意料之中,畢竟他連他這個三哥都並沒有真正的放在心上,怎麼會因為有實無名的師徒之情就對祿存另眼相待。

他笑了笑,又開始聊起其他政事。

祿存跟在宣武帝后方,視線卻掠過他,落到側前方那個挺拔如松的背影身上。

兩個月以前的安樂坊小酒館……

“想好了?”

“祿存只想跟著將軍。”

淮陰侯的手落到他的肩上,攬過他的脖頸,“當年三哥送到我手裡的有五個人,經歷亂世只剩下來你一個。帝王耳目三千,你在裡面什麼都不算,但從今以後,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脖頸上的手熾熱溫暖,將軍的話像是雷聲轟隆。

從此以後,喊面前人做師父再也不是他的一廂情願。無父無母的他終於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的一把刀,而是他最依賴的人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

“師父。”

祿存紅著眼眶,“噗通”一聲給師父跪下了。

師父神情有些慈祥,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後頸。他的手很大,有薄繭,掌心熾熱,揉得他的腦袋暈乎乎的,心卻跳得很快。身體深處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羞赧和依戀,催促著他違背武者的本能,主動把脖頸這一致命之處親暱的送進他的掌心。

師父去哪裡,他就去哪裡,師父想為誰效力,他就為誰效力。從此以後,他要跟在師父身後,到死都要跟著他。

出宮的時候已經臨近晌午,喬知予與祿存前後腳的走出建福宮門。宮門前的青石路面上,兩人面面相覷。

祿存雙眼清亮,眼神渴望兮兮。

他剛剛被宣武帝誇獎了,喬知予知道他很激動,他很想她也誇誇他,或者拍拍他的肩,揉揉後腦勺之類的。這是在外面,還是不能太過親近,於是喬知予就只是吩咐他帶著不言騎繼續辦一些公務,讓他立即返回西郊校場。

祿存走的時候,情緒明顯低落。

跟條打架沒打贏臊眉耷眼走回家的狗一樣。

就這個沒出息的模樣明顯很難做她喬知予的左膀右臂,事實上那句“你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也確實是她騙他的,她的左膀右臂是散入民間的鬼面軍。

每一個都曾與她並肩作戰,堅韌、強大、心力過人。

當年三千人全數退役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重新開始的平靜生活,再加上後來又出了有鬼面軍受到欺辱當著她自刎的事件,她便將仍然想回來的退役兵又召集起來。想回來的人數不多,只有一百多人,一部分像秋雨池一樣安排進了盛京各個部門做女吏員,還有五十餘人,則為她做事。

由於有著豐富的被背刺的經驗,喬知予深諳人心多變這個道理,如今應雲渡、妙娘身邊都有人為她盯梢,甚至祿存身邊,也安排了人觀察。

她們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兵,她們辦事,她很放心。

其實很多年前出手救人的時候,喬知予並沒有想到她們會成為如今她手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在這個世界,女人生存的難度總是會比男人高許多,一倒黴就會過得很苦,但只要把援手伸出去,拉她們站起來,最後她們就會幫回來。幫她們,其實也就是幫自己。

但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拉起來,比如姻姻……

喬知予轉頭看向身後的皇城。

一入宮門深似海,第一世時,她最想離開的就是這裡。可笑的是,一些人千辛萬苦爬出來的火坑,卻是一些人求而不得的競技場。他們似乎在與同類的爭奪裡得到快樂,得到存在感與安全感,即使爭奪的那樣東西本身其實是個賤貨,但只要是踩著別人的頭搶到的,似乎就有味道許多。

此後半個月,天下太平無事。

聽說朔狼的使節團已經在路上,還有一個月才能到;大蕃新蕃王登基,是老蕃王的侄子,竟只有五歲;南邊的永珍國新冊立了一位國師,舉國推行儺教。

而盛京在這半個月裡發生的大事,也就只有前尚書令李正瑜鬧出的笑話。老尚書不忿於因族親貪汙而導致全族所有子弟的官位都被罷黜,杵著柺杖到皇城宮門前叩頭喊冤。宣武帝忍無可忍,繕寫上諭將李正瑜及其族親的罪狀昭告天下,令其好自為之。

李正瑜大受打擊,認定隴右李家會就此一蹶不振,一時氣急攻心,大病不起。

於是在某天傍晚時分,一個走投無路的人叩響了淮陰侯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