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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雷雨

“這是聲之靈。”小禾說:“我自始至終擁有的,都是聲之靈根。”

……

大雨瓢潑,黑鳥最後看了一眼窗畔的少女,叫了一聲,然後箭一般俯衝向家主閣樓的方向。

那是巫家最高的樓,一眼望去鶴立雞群,不會認錯。

小禾騙了所有人。

她不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也並不能騙過真言石,只是以聲之靈根掐斷了它的聲音,她走路悄無聲息,開門悄無聲息皆緣由於此。

她當時說謊,不過是讓雲真人聽一個弦外之音——自己能活到四年之後!

雲真人是聰明人,當然可以聽懂。

神侍有四人,她不能讓自己成為多出來的那個,她必須混入巫家,於是捏造了這個謊言,預知靈根這樣的東西難以證偽,雲真人哪怕有疑心也無可奈何。

反正真言石驗不了她。

真人無法口吐術法,如自斷一臂,但他境界依舊是此間最高者,他拔出劍,直接破牆而出,衝入了屋外洶湧的雨幕裡。

他要去攔那隻黑鳥!

屋內已徹底亂了。

很多人都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們對話的內容。

原來這個少女是十四年前本該死去嬰兒,那頭妖雀破天荒地沒有殺她,反而將她養大,讓她成為報復巫家的厲鬼!

少女絕豔的身影染上了淡淡的血色,臉頰、眉眼、唇齒……溼漉漉的雨水像是暈開的妝,將這種美加深了,她微笑著看著眾人,雪白的發凌亂飛舞。

二公子與王二關也來了。

王二關看著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女,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飛快地想著過去有沒有得罪小禾。

二公子看著地上大公子的屍體,同樣嚇得臉色蒼白,撒腿而跑。

臉色最難看的是紀落陽,他看著小禾,像是一截被雷火劈過,僵立原地的槁木,眼神中沒有半點生氣,只是喃喃自語:

“原來有那麼多機會……我……我都錯過了……”

小禾不理會他的夢囈。

她跳下了窗,笑吟吟地落到了地上,人們早已開始逃跑,他們互相推擠、踐踏,亂成了一鍋粥。

“吵死了哎。”

小禾打了個響指,整個屋子的聲音都被她抽走,一片安靜。

她能控制所有的,自己聽得見的聲響。

“當年很多人要害我哎,名字姑姑都幫我記下來了,我從小背誦,記得清清楚楚,十年過去了,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還都活著。”

小禾隨手抽出了一柄劍,走向了人群。

……

雲真人的身上落了幾片羽,雨水將羽毛黏在了他的黑衣上。

他沒能阻止那頭黑鳥。

黑鳥幾乎是擦著他劍鋒掠過,滑著衝入了家主閣中的,所有人的門窗在一剎那閉合,進入了迎敵的狀態。

大雨洗去的木劍上的羽與血,雲真人望著黑夜中如崢嶸巨山般的高樓,殺意化作了嘆息。

家主樓是一件可怕的殺人兵器,自從家主境界衰退後,他就躲在裡面,半步不敢邁出。

今夜,那隻妖雀註定有去無回,只是家主……

最高處的閣樓裡,鷹鉤鼻的老人縮在木椅裡,他看著前方透著微光的窗和窗前漆黑的影,神色在顫。

一道形銷骨立的影。

她帶著紅色的鴉面具,遮住了早已不成模樣的臉,她立在窗邊,看著那空空蕩蕩的鳥籠,眼眸中看不清神采。

滿世界只有雷電與雨的聲音。

她甚至已經難以完全變成人形,未蛻變的羽毛好似披在身上的蓑,她隨手抽出了一根,長羽化作了利刃,被她握在手中,鋒刃所及之處,空氣都微微顫慄。

巫家神瞰樓的機關也動了,簾幕垂下,其上的神繪活了過來,它們不再於畫卷爭鬥,而是齊齊撲向了那道闖入的黑影,桌椅木架上的狸面也變得鮮活,它們化作一隻只狸貓似的小鬼,蹬著後腳竄起,在複雜的房梁間來回蹦跳,對著地上闖入者齜牙咧嘴。

雪亮的長刀之後,牆上掛著的盔甲也自行動了,他們皆成了幽靈武將,握住刀柄,齊齊揮來,如訓練有素的軍隊。

但黑影沒有看它們。

她盯著那掩在深處的鳥籠,喉嚨口發出嗬嗬嗬的笑,瘮人的笑意在屋內迴盪不休,笑的尾聲裡,她凌然躍起,手上的劍羽斬出無光的芒。

暴雨像是穿透了時間的隔閡,將十四年前與今日連結在了一起!

她的瞳孔中驀然浮現出幻想。

那是當年,鮮血淋漓的她躺在籠子裡,凱旋的家主坐在高處,冷傲地俯視一切,一位貌美的、已有身孕的女子在一旁撫琴,琴聲泠泠,如迷失林間的鹿。

她能聽懂琴聲,能聽懂她的茫然,她們都被困在了籠子裡,唯有有形與無形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