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原本是聽說鍾鈺和謝岷山就住在這個大雜院裡,就想著過來轉一下,其實也沒抱什麼期待。誰想到,居然在這裡就碰上老熟人了。
被服廠不比棉紡廠,規模要小上許多,而這楊繡花又是廠裡的老員工,因此,自然和王箏認識。
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王箏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和劉幸運結婚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拼兒子的路上。去年,聽說她又懷孕了,找人看過說是個兒子,尾巴要翹到天上去,見天的在廠裡跟人家顯擺,說這一次一定是個兒子,終於給他老劉家續上香火了。
可是,誰沒想到,生下來之後,又是一個丫頭。
不過,這個丫頭她們也沒養多長時間。聽說還沒出醫院呢,就讓人給抱走了,應該是抱到外地去了。
不過,看著眼前的這個大女兒,也不知道這抱到外地去是好是壞,興許比她姐過的舒服點呢!
王箏懶得理楊繡花家裡的爛事,似笑非笑的看著楊繡花:
“繡花姐,你跟這家大雜院裡的人,有親戚?”
“我……沒有沒有,我就是認識個人兒,進去看看。”楊繡花連忙說。
“是……鍾鈺嗎?”王箏又問。
這下輪到楊繡花吃驚了:“你咋知道的啊?妹子,你也認識鍾鈺?”
王箏笑了笑。
她這樣猜的原因,無非是她只認識鍾鈺。如果是其他人,她也就不關心了。但是如果是鍾鈺,那她必定得多問幾句。
這不,就讓她給押到寶了。
“她跟我是一個學習班的,我自然認識她,不過不熟。”王箏理所當然的說,隨後看向楊繡花,“繡花姐,你是怎麼認識鍾鈺的?”
“我呀,嗨,還不是我男人,跟她男人是舊相識。不過,我得說呀,鍾鈺那個丫頭,別看表面上看起來挺綿軟,但內裡也挺難對付的。”楊繡花聽到王箏和鍾鈺不熟悉,當下便放開了多說了幾句。
“是呢,其實我也覺得,她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善道。繡花姐你和幸運哥人都這麼敞亮,這要是跟別人有什麼齷齪,那肯定不是你們的錯。”王箏適時的說。
這句話可是說到楊繡花的心窩去了。
她當下便拉住王箏,滔滔不絕的說起鍾鈺的壞處來。
“你跟她相處的短你不知道,這個丫頭和她那個物件,最擅長的就是那個……幹完活把驢給殺了……”
“卸磨殺驢。”王箏糾正。
“是,是!卸磨殺驢!”楊繡花立馬說到。
“那她們也太不是東西了。”王箏越聽越起勁,當下便說,“繡花姐,這馬上要中午來,你們娘倆有地方吃飯沒?要是沒有,跟我去吃去?”
楊繡花一聽就來了勁,但偏偏還得裝成一副抹不開的樣子,“這……那多打擾你啊。”
王箏笑笑:“這有啥打擾的,不打擾,你們倆能來,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
她嘴上說著,這樣的誠懇與坦蕩,以至於誰都沒有發現她眼中閃爍著的,莫名的光。
*
那天白天,楊繡花走後,鍾鈺還是跟幾個姐妹在談服裝社的事。她們下午又去了服裝社,一直聚到傍晚才離開。
等和幾個人分別後,她一個人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個人走,難免會胡思亂想。鍾鈺便想起了白天時候看到的那個丫頭,她手上的紅痕和結痂彷彿在她眼前晃,一直晃,一直晃。
一直到了家裡,女孩面黃肌瘦的面容,和手上層疊的紅痕和結痂,似乎仍在她面前晃著。
“姐,鍾鈺姐,咋不吃飯呢?”
謝珉嵐從小米粥碗裡抬頭,看到鍾鈺仍坐在那裡走神,便問到。
“我……沒啥。”鍾鈺抿了抿唇,嘆了口氣。
“妹子,你說,這個世上,怎麼就有對子女不好的父母呢?”
她自從懷了孕,本來就心善的心更是軟的一塌糊塗。不僅對自己肚子的娃,對虎子和小芳,就連街上奔跑打鬧的孩子,她都覺得個頂個的可愛活潑。
可是,為啥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下這樣的狠手呢?
謝珉嵐也想到了白天的那個丫頭,她低了低頭,嘆了口氣:
“那個楊繡花,其實以前也沒那麼打孩子的。聽說她去年又生了個丫頭,估計是……心裡頭不順吧!”
“心裡頭不順,也不是她對孩子發洩的理由。”鍾鈺也嘆了口氣。
對於那個女孩,她其實是想要去幫的。一個半大孩子,比虎子也大不了幾歲,卻被打成這幅模樣,一般人看了都接受不了。
但是人家有爹有媽,她又實在不知道能幫什麼。更何況,她爹媽又是那樣的人。
也許,這個世上苦命人本來就多吧!只希望她熬過黯淡的童年,能夠靠自己擺脫曾經的陰霾。
*
接下來的幾天,鍾鈺一家和她的小姐妹日子仍舊過的平淡而安恬。
開春了,人們身上的衣衫越來越少,孩子們也穿上了新制的衣服。鍾鈺給虎子和小芳一人做了一件小衫,虎子的草綠色小衫上繡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小芳的粉紅色小衫上則繡了一枝可愛的梅花,兩個小娃一左一右,牽著鍾鈺的手開心的向前走去。
這幾日,金蘭服裝社的生意一直都很好,鍾鈺一直都很忙,都沒有空陪兩個孩子。幸好今天不用上工,正好和謝珉嵐一起,陪兩個娃一起出去溜達一下。
昨天,鍾鈺接到了謝岷山發來的電報,說他在南方的事情快要差不多了,再過一兩天便能返程。鍾鈺想他想得厲害,得到這個訊息自然高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