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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鐵石心腸

端午驚訝,此人就是可惡的“瘟神”燕子京?哼!白浪費那般好嗓子。

一個說:“那小女孩呢?跌下去了?”

“哎,我兄嫂就你這麼一個兒子,當年帶你回家後,對你百般寵愛。你還這樣的年輕……若世上再不見你燕子京,豈不是可惜?”

另一個反映快:“啊……讓她跑了。”

那青年回答:“我不可能忘。我要去。”

倒糞的地方,惡臭厲害。人下去,很難閉氣。所以他們斷定女孩活著,一定會馬上出水。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不是為了美玉,而是為了那件事……過了三年,你仍沒有放下……”

倆個大呼小叫,直等到木桶浮起,沒看到有女孩冒頭。

一青年回答:“我三思了。我要去。”那嗓音優美而乾淨,如深山春雨聲。

夜幕剛降,港口僅有燈火閃耀。

有人正站在之上那層甲板。一個蒼老聲音說:“……和田城多方犬牙交錯,崑崙山兩大派匪幫鬧得更是厲害。今年光本地已有好幾個商人為美玉白喪了性命。你需三思而後行。”

滿船人俱被驚動,有人以為端午自殺,也有人以為她有神功。

阿常端茶去上層以後,端午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轉。廚房放著幾把刀,端午衡量下,沒有動。她從灶下撥了根木柴,削尖裹在袖中。再擦好刀,把木屑攏入火。她翻撿兩個吃剩下乾癟饅頭,放懷裡。腳步聲響,她跑到廚房外擦把手。

其實,此時的端午,正躲在燕子京屋子裡的佛龕中。

許多僕役可能上岸找樂子去了,男奴們暈船餓肚子,反正見不了人。

她擋住海神真身,和塑像一樣的坐姿手勢。透過紗幕看,還以為就是那尊天妃娘娘。

阿常差事,可謂正中下懷。她拿了抹布,端了盆清水,順次擦起來。

端午故意讓人以為她跟著糞桶下去的。其實是當時她丟了糞桶,人就藏在船尾暗處。

端午已決心在泉州逃跑。每次奴隸交易後,船總會在港口繼續停兩三日。白天跑不可能,只有晚上,事不宜遲,不是明日就是後日……她觀察了岸上地形,正待摸索大船。

那倆人慌神,她才溜之大吉。

阿常突然推開了門,端午以為他要責罰。可阿常上下打量她,語氣並不兇狠:“船上有貴客要來,缺個人手,你去擦擦艙房。”

全船,只有燕子京的房間,閒人免進。就算張望,不一定能看出桌上那位,是她端午。

她擦了把汗,抓了抓癢癢的手臂。

她恐懼而得意,渾身發燙,口水都咽不下去。她不斷安慰自己說:豁出去就是條命,還能如何?船上由紛亂變為平靜,大約不少人上岸分頭尋找她了。

一場下來,端午和一個老太婆,一個犯了病的女人,回到了船上。

端午摸黑,惴惴下桌,預備按照既定路線,找機會潛水。

端午忙松帕子,將幾條小蟲放生。她告訴船上人說:“我只說不能太低價,誰知他惱了!”

她剛撩起簾,燈火驟亮。船居然在此時,離開了泉州海岸。

端午眨眼,小聲說:“它們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從小不愛花草,喜歡這些個。老爺,你家有沒有蜈蚣,床邊有沒有毛毛蟲?”那人臉色突變,跑得比兔子還快。

有個青年坐在床沿。不知參禪還是悟道,反正他閉著眼睛。

不一會兒,那人上來:“我問你……,啊,你抓得可是蚰蜒?”

端午“呀”短促一聲。她進屋,在屋,竟然沒絲毫察覺。

她蹲下,隨郎中和船上人討價還價,開啟袖中小布包,捻著幾條草鞋蟲玩兒。

這不是人,是鬼?不,袖口領口全都密封,素白衣衫純黑幞頭,是那燕子京!

原來這位對她“情有獨鍾”的,是位郎中。

她還是頭回看清此人臉,不由寒從腳起,打一哆嗦。

有個中年男子居然還不撤退,撫摸長鬚道:“此非頑疾,不過是雜蟲叮咬所致。”

他至多二十出頭,輪廓分明,鼻樑俊挺,因才蛻盡少年稚氣,年輕人特有的矜傲線條,並不生硬,反顯得脆如三月冰面,等再流過幾脈春水,便會自然而然消融。可能出自於雪深山清的家鄉,他面板之白皙,堪稱皎潔。如畫雙眉,容長臉蛋,不僅生得好看,還有種道不明的特別風度。可是,燈下赫然現身的他,因始終闔目,深不可測,冷得讓端午心生詭異之感。

船上人理屈詞窮,端午心裡暗笑。臉上擺出因“我賣不出去”而哀怨委屈的神情。

“你是奴隸,何不死心?”他問。

端午明白:姑娘面孔再美,面板差也倒色鬼胃口。她昨晚引蟲叮咬一番,加上自己抓撓。蜜色光滑的面板上,多了不少紅疹紅包。那些人個個搖頭,有的上火:“面板有病的丫頭都想賣給我當妾?”

阿常帶著眾人,侯在二樓甲板。

按照規矩,女奴看了牙,還要看面板。抱嬰兒的少婦藉著肌膚細膩,如願以償帶上兒子,被一個容貌和善的“好心”人買走了。端午朝她揮揮手,滿不在乎任買主看她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