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地窖的鐵門再一次被重重關上, 藏在黑暗裡的姑娘們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方才燃燒得只剩下一截的殘蠟又被魔王換成一根嶄新的朱蠟。
黛拉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如果那姑娘沒有透過魔王的新娘考核,每當一根蠟燭燃燒殆盡之際,魔王就會再次出現在地窖裡挑選他下一任新娘。
“啊嚏!”
地窖裡有人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這裡實在太冷了, 如今又是諾比大陸的春末,盛夏將至, 萬物繁茂, 姑娘們穿著的都是單薄的紗裙布裙。黛拉和莉爾是魔王抓來的最後一批姑娘,在地窖裡停留的時間最短, 尚且還能抵禦刺骨的冷氣。然而一些在這裡不知被關了多久的姑娘早就冷得牙關打顫。待魔王一走, 她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燭火旁邊取暖。
燭火旁邊放著一個鋪著藍底白邊棉布的竹籃筐, 籃子最右邊堆著小麵包和紫紅色漿果, 左邊擺放著一個生鏽的鐵壺,幾個玻璃水杯被倒扣著放在籃子裡面。
莉爾吟唱咒語,手中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她輕輕往空中一拋,火焰像是順著溪流攀援的小船, 牢牢固定在了燭火的最上方, 充當著整個地窖的光源和取暖源。
火焰驅散了地窖內的寒氣,照得周圍暖融融一片。
姑娘們向莉爾和黛拉連聲道謝, 哆嗦著身子圍在火焰旁邊汲取這一絲暖意。
許是顧忌到黛拉和莉爾尊貴的身份, 她們默契地將兩個乾淨的玻璃杯推到黛拉和莉爾面前, 輪番使用剩下三個玻璃杯喝水。
“魔王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可怕誒。”
姑娘們啃著麵包,小聲地議論道:“地窖裡面鋪滿了這麼多的黃金, 天知道城堡內部又是怎樣的富麗堂皇。”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人皺起眉頭, 厲聲反駁道:“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就算他嘴上說得再好聽,都是做不得數的空頭支票!”
“這等大奸大惡之人, 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一個人住在這偌大的城堡裡,連個說得上話的知心人也沒有,也許……他真的很孤獨呢?”
有姑娘眨了眨眼睛,遲疑片刻,才怯生生說道:“他雖然是魔王……可總歸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呀。”
“蠢貨,你是後悔方才沒有自薦枕蓆嗎?”
另外一道聲音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不知道你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魔王可是說過,若是他找到了自己的新娘,就要殺光地窖裡的所有人。”
“你說出同情魔王這樣的蠢話,究竟是何居心?”
“你!”
那姑娘又急又氣,漲紅了臉,連忙解釋道:“我不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如今去地窖上的又不是我,你在這裡著急個什麼勁兒,裝什麼假好心!”
地窖裡的氛圍登時劍拔弩張了起來。
“那位被帶走的姑娘,你們知道她的名字嗎?”
黛拉岔開話題:“她……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嗎?”
四周又陷入沉默。
在難捱的寂靜中,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在角落裡怯生生地舉起手。
“我叫海娜,和那姑娘是一個鎮上的……我知道她的名字,她叫薇拉。”
莉爾:“地窖裡就只有你認識她嗎?”
“我們……我們是最早一批被魔王抓進來的,原本有五六個人一起被抓了進來……”
海娜的眼裡憋著淚水,拿著麵包的手也在發抖,努力遏制著自己嗚咽的顫音:“可現在,只剩下薇拉和我了。”
鎮上老醫師在鎮外採藥時撿到了襁褓裡的薇拉,將她收養為自己的女兒。一開始,在信奉光明神的小鎮,黑髮黑眼的薇拉視為不祥的象徵。
“薇拉待人溫和友善,又有著無與倫比的光系元素親和力,就連鎮上的神官也稱讚她是比努斯鎮最受光明神眷顧的信徒,她帶我們去比斯努小鎮外的森林熟悉藥材,教我們採摘的技巧和時節,比斯努小鎮信奉光明神的輝光,是王國南部唯一一座修築光明神神殿的小鎮,誰能想到魔王竟然膽大包天地將我們從鎮外擄走。”
海娜抑制不住下落的淚水:“薇拉試圖拖住魔王,給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可區區治癒類的神術師哪裡是魔王的對手,最後反而在和魔王搏鬥的過程中受了重傷。”
被丟棄在地窖之後,薇拉昏迷不醒,海娜和其他小夥伴只能悄悄將薇拉挪動到不起眼的角落。但薇拉傷得太重了,她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偶有清醒的時候,姑娘們就會給薇拉喂一點水和麵包,讓她儲存體力。
姑娘們面面相覷。
黛拉握住海娜的手,寬慰道:“別害怕,至少……至少你遇到了我,有光明神庇佑,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
海娜喃喃道:“我遇到了公主您,我也許當真能活下去……可是…萊雅,多羅西……她們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