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自出生至今,受過的最大挫折便是在情愛上的遲鈍與卑劣。
這一刻的徐懷安責怪著自己的不善言辭,惱怒著自己的唐突衝動,最痛恨的還是將蘇婉寧磋磨至此的許湛。
早在他明瞭自己對蘇氏心意時,他與許湛的友情便已岌岌可危。直至蘇婉寧與許湛和離的那一日,這一份友情總算是分崩離析。
徐懷安有私心,更多的還是慶幸。慶幸著蘇婉寧有揮刀斷義的勇氣,慶幸著他已明瞭自己的心意。
為時不晚,他還有機會。
他的這一番表白頓了三頓,說到尾處時還染上了幾分惴惴不安,任誰都能聽出他將真心捧至人前時的謹慎。
蘇婉寧因他的話而怔惘不安,心裡卻是信了他的話。
內寢裡只剩她與徐懷安,她又是衣衫凋零、任人採擷的柔弱模樣,若是他有不軌之心,即便用強,自己也奈何不得他。
他既背過身去不瞧勢弱的自己,又將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蘇婉寧便也漸漸地放下了心中的防備,收起美眸中的淚意,只道:「婉寧多謝世子爺的抬愛。」
話音甫落,她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徐懷安後,還淚意漣漣地演了這一出「以身報恩」的戲碼,倉惶的心裡只剩下了羞愧。
好端端地,她為何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還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來。
若她是徐世子,此刻必是背過身去無語凝噎。
蘇婉寧埋在柔軟無比的軟毯之中,既是心思紛雜得不知該如何回應徐懷安的一片情意,也是過於羞愧不敢再與徐懷安多言。
真真太太太丟臉了!
徐懷安將她的答覆放在心口揣摩了半晌,在男女情愛一事上幾乎等同於稚童的他反覆思索後,約莫是明白了她已信了自己的話,便立時道:「既如此,我便不打擾蘇姑娘休息了。」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昏暗的內寢。
自始至終,背過身去的徐懷安都沒有再用眸光冒犯蘇婉寧一眼。
蘇婉寧縮著清弱的身軀,也是愣了好半晌才嘆了口氣,很是不知曉徐懷安為何會心悅上了她。
她正沉思時,才退出內寢的徐懷安便又折返了回來,眸光卻是死死地盯在青石地磚上,只篤定地出聲道:「你與許湛的這一段婚事算不了什麼,他有眼無珠是他的錯,與你沒有什麼關係。你的容貌、才情、心志樣樣都為翹楚,值得所有人心愛。」
說完這一番話後,徐懷安才歸入濃厚的夜色之中,獨留蘇婉寧一人靠坐在迎枕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
翌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蘇婉寧面色裡有幾分萎靡不振在,忙碌的綺夢覷見了坐在支摘窗旁出神的蘇婉寧,順著她的眸光瞧見了庭院裡的鞦韆,便道:「姑娘若是想去坐一坐,奴婢就扶著您去。」
蘇婉寧只搖搖頭,意有所指地說:「還是不坐了吧,若是梅園的主人是個個講究些的人,知曉我坐過後便不美了。」
梅園是徐懷安的私產,如何會有主人?
綺夢昨夜與蘇婉寧促膝長談,知曉了徐世子並非那等浪蕩的登徒子,也是真心心悅著她家姑娘後,心裡不免對徐懷安生出了幾分好感來。
這位徐世子不愧是被京城諸人廣為稱讚的清正之人,果然比那個許湛要有眼光多了。
「前兩日周嬤嬤與奴僕們閒話時,奴婢正好聽了一嘴。這梅園是老梁國公許給徐世子的私產,如何會有主人呢?」綺夢道。
蘇婉寧仍是搖了搖頭,輕淡的嗓音如煙般縹緲:「會有的。」
綺夢聽不明白,既見蘇婉寧沒有要去盪鞦韆的意思,便只嘟囔了一句:「倒是可惜徐世子連夜造鞦韆的一片好意」,又去收拾該搬回安平王府的箱籠了。
她這話說的輕如鴻毛,可偏偏蘇婉寧聽了個實全。
梅園空蕩蕩的庭院裡本是只有清風徐徐、閒花散竹,徐懷安卻派人連夜築了鞦韆,這鞦韆的樣式與祖父為她親手所做的那一架相差無幾。
她想,應是禮哥兒與他提起過自己幼時愛盪鞦韆一事。
除了這鞦韆外,內寢裡擺著的九曲連環、神色栩栩如生的木雕,還有那一套奇的葉子牌,都是他怕自己病中煩悶而搜羅來的奇巧物件。
這樁樁件件的好,橫亙在蘇婉寧的心頭,這沉重如山的恩情與男女情愛混淆在了一處,愈發讓她不知所措。
徐懷安很好,好得讓人無可指摘,甚至心生喜悅。
若她一開始嫁得就是這般忠實可靠的人,婚後的日子自然會琴瑟和鳴、恩愛相攜。
不幸的是造化弄人。
如今的蘇婉寧幾乎丟了半條命才逃出了鎮國公府這座龍潭虎穴,哪裡有心思去接受旁人的心意?更不願因破敗不堪的自己而拖累了徐懷安的錦繡前程。
她心裡想的明白。
若是要還恩,最好便是讓徐懷安斷了對她的情意,尋個門當戶對的閨秀成親生子,這才是他順遂坦蕩的青雲之路。
而她,只是個和離過的婦人。
她先頭的丈夫還與徐懷安有千絲萬縷的聯絡,鎮國公府與梁國公府情誼深篤,百年大族的利益糾葛、徐懷安的清明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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