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他改換了一副面孔, 先誠摯地向鄒氏賠了不是,之後便領著婆子們要去扶馬車上的蘇婉寧。
鄒氏正是一頭霧水的時候, 剛要催促著蘇婉寧與她一起往梁國公府裡走去時,卻見前頭門廊裡走來了個眼熟之人。
來人身形清濯綽約,金澄澄的餘暉踱在他的肩頭, 襯出一張面如冠玉的俊秀面龐來。
只見徐懷安施施然地走到了青石臺階上, 朝著鄒氏與蘇婉寧立定的方向行了禮, 「慎之見過許伯母。」
徐懷安彬彬有禮的態度讓鄒氏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笑著道:「好孩子,不必這般多禮。」
之後, 鄒氏又細問了徐懷安秦氏的病情,只說:「你母親素來身子康健,怎麼好端端地病了?」
秦氏這病來勢洶洶,昨夜睡前發了熱,請了府醫診了脈服了藥,醒來後卻仍是不見好轉。
徐懷安知曉秦氏是犯了心病, 心病如何能用藥石來解?
因見母親病中慘澹無光的病容, 他心裡也是愧怍不安。
母子兩人促膝長嘆一番,徐懷安終是承認了自己對蘇氏起了意。
起先他不過是覺得愧對了蘇氏, 又因許湛做的事著實不像話, 這愧怍便越積越多,以至於有一日肆無忌憚地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是個遲鈍之人, 甚至都不知心裡的愧怍是何時變了味。
或許是在拐彎角不慎將蘇氏抱入懷中時,或許是那寂寂冷夜裡在氤氳而起的薑湯中覷見了溫婉柔和的她。
或許是更早的時候。
放開了心中的枷鎖之後, 徐懷安甚至還會自嘲般地對秦氏說:「母親,兒子日日夜夜都在想,若當初您比許伯母早一日登安平王府的門,如今兒子娶得人是否就是……」
「慎之!」秦氏拖著病軀,雙眸暗紅地問:「你是在怨怪母親嗎?」
「兒子不敢。」徐懷安雖自暴自棄地任憑自己肖想起了密友之妻,可卻不至於卑劣到如此地步。
誰都沒錯,錯的人只有他和許湛。
許湛是被豬油糊了心,滿腦子只有尋歡作樂的那一點事,對蘇氏沒有半分敬愛與珍惜。
他比許湛還要可惡。這一世既與蘇氏沒有夫妻緣分,卻躲在暗地裡肖想褻瀆著她。
蘇氏所求不過是相夫教子、安穩和樂的平凡日子。許湛辜負她的心意,他徐懷安更是連痴想的資格都沒有。
秦氏落了淚,她眼睜睜地瞧著自己樣樣都出挑的兒子為了個人婦惶惶又失態,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她不明白。京城裡這麼多家世容貌性情都上佳的貴女都向梁國公府丟擲了橄欖枝,慎之卻不為所動,偏偏在最不能動情的人身上栽了跟頭。
「她已為人婦,如今還懷了湛哥兒的孩子。蘇氏在鎮國公府處境艱難你也是知曉的,無論你是真心實意地心悅她,還是頭腦發熱一時衝動,都到此為止吧。」秦氏心裡總是不捨得苛責兒子,連狠話也不捨得說,便只溫聲勸了他一番。
母子二人共處一室內寢,連貼身的心腹嬤嬤們都被秦氏打發了出去。
在母親跟前,徐懷安似乎無須遮掩自己的心。秦氏也不必說那些老掉牙的大道理。
「母親說的是,兒子受教了。」
徐懷安攏回繁雜的神色,將眸光落回到眼前的鄒氏與端立在鄒氏身後的蘇婉寧之上。
他不敢大張旗鼓地去瞧蘇婉寧,只敢用餘光悄悄地打量她兩眼。
這一打量卻讓徐懷安的心不停地往下墜。
算算日子,蘇氏肚中的胎兒已滿三月,她為何瞧著還是這般清瘦如柳?氣色也與平日裡無甚差別。
是許湛薄待了她,還是鄒氏?
「慎之,這些時日怎麼沒見你來尋湛哥兒玩?」
鄒氏與徐懷安走進了雕欄玉棟的梁國公府中,踏上迴廊時,鄒氏便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徐懷安言簡意賅地答道:「近來翰林院事忙。」
他方才待鄒氏的態度還稱得上十分殷勤,如今卻字字句句都透著不耐。
連綴著後頭的蘇婉寧也瞧出了些端倪來。
只是梁國公府內的園林精緻奇峻軒逸,假山叢配著潺潺往西流淌的溪泉,另有一番世外桃源般的清透之意。
她觀賞得入神,從迴廊抄過垂花門時便沒有留意到腳下的臺階,幸而月牙和綺夢替她看著路,兩個丫鬟正要出聲提醒她時,卻已有人先聲奪人。
便見立在垂花門一側的徐懷安略過了鄒氏,只用裹著擔憂的眸子望向了蘇婉寧,並柔聲說:「嫂夫人,小心臺階。」
此刻他的溫和態度與彷彿方才敷衍鄒氏時的冷漠有鮮明的不同。
鄒氏雖不至於胡思亂想,可心裡總是有些不痛快。這便沉下臉呵斥了幾句蘇婉寧:「仔細些走路,怎麼總是冒冒失失的,別傷了我的金孫。」
蘇婉寧訥訥點了點頭,連與徐懷安道謝都忘在了腦後。
自她有孕之後,性子也比從前溫婉安寧了不少,便是有時候被鄒氏的話刺上一刺,也不會將這些話放入心底。
只有徐懷安趁亂多瞧了兩眼蘇婉寧,之後才謹慎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領著她們婆媳二人走到了秦氏所在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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